胡君五个,加王志闻,共六个。
对面是五个人,二女三男,就那么坐着,也不说话。
第一印象就是脏,都留长发,干如稻草,衣服又旧又破,身上有一股长期没洗澡的怪味。眼睛灵活且古怪,完全看不出想法。
“乞丐?”
他们不约而同冒出这个念头。
“哎,差点忘了,这是早饭,都没吃吧?”
路学常抹身回来,拎着一包盒饭,热气腾腾。
胡君看到对面的眼神,刷就亮了,矜持又迅速的各拿一份,胡噜胡噜开吃。
“……”
他跟何兵对视一眼,得说话啊,不然太尴尬了,遂咳嗽一声,“咱们认识一下吧,几位怎么称呼?”
一个头发到肩膀的男子抬头,笑道:“你们是演员?”
“对,我们中戏的,您贵姓?”何兵道。
“我叫张达力,黑省的,是个作家。”
“这叫张辞,滇省的,也是个作家。”
“那叫张夏萍,滇省,是个画家。”
“那叫牟,辽省,搞戏剧的。”
“怎么还落一个,那哥们呢?”何兵笑道。
“我叫高博,玩摄影的……”
那哥们嚼着饭菜,乐道:“他们不待见我,因为我有京城户口,不过我老家川中的。”
哦!
这下明白了,难怪说演他们呢,原来这五人就是真正的盲流艺术家。
之前尬坐的王志闻也有了兴趣,凑过来道:“你们来京城几年了?”
“一两年吧,我们都是大学毕业,不想留在家乡那个小地方,或者被分到一个小地方。”
牟笑道,“比如我,京城师范大学毕业,分到西藏话剧团。嘿嘿,我可是要做中国先锋话剧第一人,西藏能有话剧???
还有那个想开画展,那个想写出震惊当代的诗歌,那个想当中国的布勒松,就只能来京城。”
“单单北京这两个字,就是迷人。”
张夏萍接了一句,然后自己咕哝,跟着像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吃饭,吃着吃着突然开始哭。
“她疯了……”
牟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,满不在乎。
“疯了?”
胡君等人却吓了一跳。
“说是什么病,呵呵别介意,我们虽然认识,但来往很少。”高博道。
“……”
如果说一开始,这些学生还抱着好奇的态度,但短短几句话下来,胸口都像塞了块石头,有点喘不上气。
“那你们,呃,有经济来源么?”陈晓艺问。
“他们几个写写文章,画个画,还有些收入。我搞戏剧的没办法,就蹭吃蹭喝。”
牟消灭了一份饭,抹了抹嘴巴,“这是我一个月以来,吃得最好的一顿。”
“我住北大那片,北大对我来说不是学校,是我的食堂和澡堂。”
张辞闪耀着异样的兴奋,雀跃道:“不过我很快就解脱了。”
“对,她要跟外国人结婚了。”
高博不知是解释,还是讽刺,补充了一句:“艺术家没什么国籍,尽量去做一个国际性的。我觉得跟外国人结婚,应该跟中国人结婚一样正常。”
张夏萍又在诡异的笑,“嘿嘿,我也要结婚。”
“你看……”
牟耸了耸肩,“他们四个都要出国,只有我想留着。”
在胡君一行看来,这五位都有点精神病,牟和高博相对正常。双方聊了好久,他们知无不言。
在这个年代,京城就是梦想的代名词,是圣地。
很多人放弃体制内的工作,甘愿来京城流浪。满怀憧憬,四处碰壁,被生活不留情面地捶打。
最后,所谓的理想诉求都演变成了出国。不再较劲,也不追了。
天光大亮,一帮人出棚。
牟跟胡君握握手,笑道:“等待我们的无非三条路,自杀、结婚、坚持。你们好啊,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们,有剧组,有身份,能碰着真正的摄影机,一切尚未选择。”
“好了,再见。”
五人走了。
“……”
学生们非常沉重,从来不知道京城居然还有这样一批人,过着这样一种生活。
年轻的心脏砰砰跳动,压抑难受,随即又涌出豪情壮志:剧组费这么大心思,士为知己者死啊!
“聊完了?”
正此时,许非领着冯裤子过来。冯裤子一眼瞧见徐凡,刷刷刷开始冒光。
“许老师!”
几人肃然起敬,没等继续问话,纷纷道:“许老师,我们一定能演好。”
“对,触动太大了。”
“您是真正有艺术情操和社会责任心的。”
“给我一个镜头,我也愿意!”
“呃……”
许非沉吟,我寻思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