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着树根林,那抹浓雾察觉到沈陌黎钻入树洞的动作后骤然生急。在急性之下,浓雾全不像方才那般慢条斯理谨慎前行,而是在林立的树根间形成浓烈的气旋,宛如剧烈的风暴,似要撞开四周挡路的树根。
在剧烈的撞击下,魔沙树枝左摇右晃,像随时可能被刮扯断般,却在暴虐的浓雾撞击下,无半根被折断。反倒有微微碧绿如玉的光芒在树根间闪烁,在浓雾的狠戾肆虐下,如柔软的护盾坚韧的笼罩保护住枝枝树根。
凭着光芒的护挡,方才摇晃剧烈的树根,若被插入定海神针,瞬间得复平稳。
挨挨挤挤的树根间虽有空隙,任风任雾可随意穿行。然而,那团弥漫在树根林中的浓雾,却非正在的雾气。它形似虚无,肉身却仍藏匿于浓雾当中。
过于紧密的树根虽伤不得慢行浓雾分毫,但想在树根间加急行走,浓雾却是寸步不可。
万年间,浓雾夺得诸多人的修为,修得魔道高深,更借着自身旷世奇有的领悟,脱离骨肉束缚,造就似雾身躯。
然而,凭借高深模仿造得的浓雾躯体,终归与真正的雾气有别。在魔沙树根枝枝锐利而散发着魔性的尖刺下,树根与树根间存在的缝隙,实则被众数魔力全数覆盖。
而这,便是尽数魔沙树根聚拢下,诸多对沈陌黎虎视眈眈的魔物无法进来的原因。
初时,魔沙树仅是扩散开树根,以获得更大范围的掌握前来偷袭的魔物情况。错落开的树根间,魔力并无完全覆盖,这才使些身躯较小而灵活的魔物得了契机。
尔今,魔沙树根已然紧紧聚拢,对于老练的魔物如同仙山难跨,对于浓雾虽没有同其它魔物那般狠厉的杀伤,却也非轻易可破解的存在。
浓雾行得慢时,自然抵御那些尖锐的利刺无多大问题。
可浓雾若想行快,那枝枝尖刺便如根根利刀,支支带着魔沙树的魔力,狠狠刮剐着浓雾的筋骨。
短利的刺虽伤不及浓雾要害,但万年从不曾有过受伤,这等疼痛在浓雾急刮开树根时,将浓雾刮擦得遍体皆是,还是令久未尝痛意的浓雾气得咬牙切齿。
愤恼交织下,浓雾万年不曾开口过的沙哑喉间,终一字一顿地迸出一句话来:“魔沙老魔,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。尔今你为一小小人族与我作对,值得吗?”
浓雾简短几言,却是勾起魔沙树心底千层巨浪。
他与浓雾间,又岂是短短几字“无怨无仇”可概述?
沙域几万年,自打浓雾里的那个人来到此处,他便不得不学会隐忍。
几次,魔沙树远远看着与自己告别不久的人族被浓雾吞噬。他心里气恨不已,却均顾忌到浓雾不知深浅的功力而止步不前。
多少年来,魔沙树也曾恨过自己偏居一隅的避世软弱。可更多时间里,每每联想到那些熟悉而被浓雾吞噬的面孔,魔沙树却是以死者往矣,再是寻仇也无从拉回死去者来安慰自己。
因过往累积下的血仇,在浓雾不咸不淡说完那句话后,魔沙树的情绪顿时被激得爆燃。他冷嘲一声道:“好一个无怨无仇,你杀我好友数人,我这还未去寻仇,你先送上门来,岂非是来送死?”
见得一向避世的魔沙树此时忽变强硬,原是烟白的浓雾顿时心下一沉。
数次,浓雾伏击远处,待等与魔沙树联谊的人族离得远后,方将其吞噬归己。数次,他远远的杀虐行为从不曾引来过魔沙树的半点反击。
在多次试探后,浓雾自然将传闻修为深厚的魔沙树,当作随手可捏的软柿子。
对魔沙树,浓雾虽稍许有些顾忌,却从不间断在离魔沙树有段距离的位置猎杀五族人。
浓雾原以为,魔沙树在沙域中会一直隐忍自己,任自己胡乱杀戮。可是今日魔沙树的态度,却好似并不是那么一回事。
心下急生,可浓雾的顾虑却是纵横遍布。素来,浓雾心瞧不起仅会避让的魔沙树,却也从不曾近身侵袭。
今日,若非趁着黑夜笼罩,外出寻找猎物间,沈陌黎身上散发的那缕熟悉的魔兽契者气息飘入它的鼻尖,它也不会贸然由正常出现与魔沙树对抗。
相比于其他魔族,做为魔祖手下几员大将之一的浓雾,有着比其他人更敏锐捕捉魔兽契者气息的诀窍。
魔祖创生死血约往后,浓雾一直跟随在魔祖身侧,潜心钻研着魔祖授予的各式奇法。
浓雾倚靠外界之力比其余几员大将更盛,对于魔祖独门研究出的借力使力更比其他人关注得多。
亦因此,万年间他虽不曾修研出生死血契的诀窍,却对魔兽与人族契约的气息把握得透彻。
眼下,沈陌黎近在咫尺,让浓雾更想借势逮住沈陌黎,也好呈交魔祖示好。
万年前,浓雾紧跟魔祖出入,历来都是诸魔眼里魔祖身侧的红人。
万年后,当他受召于沉寂中醒来,魔祖却不再是把他看作亲近人看待,反倒如似调度的将他下贬到沙域中。
万年前后过于强烈的反差,这让浓雾心里极为不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