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墨色黑道炸燃自邪尊背后,将邪尊精神体与草魔同道吸入,在末甲未触及的须臾,消化成空。
扩散的墨气在触及墨画边界后,又若万马奔驰汇聚,最后融成一滴浓郁到极端的墨,落在地上。
没了墨画的山,显得消沉一片。像烧红铁块般的地面,无处不透发出通红的光彩。声声若有若无的魔啸,自颤动的地底传来。崖石上血芒骇人,阴森诡异宛如万枯寂地。
“想寻草魔,到此岭最低谷来寻!”一阵虚无缥缈的浩瀚声音,突如惊雷爆开,由东南方传来。
声音与先前的邪尊精神体一般无二,又更显浑然胜天。
末甲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,手拧得咯吱直响。
魔地大难,他的亲友多命丧灾祸。草魔同他出生入死,有时虽有些吊儿郎当不靠谱,却是他极为重要的羁绊。
那人绑有草魔,纵使对方是自己的父亲,他也不打算放过!
他迈步往前,眸底满是刚毅与怒火,周身如有盛焰燃烧,散发着腾腾热气。炙热气息,热得要把周槽融化。
末甲步步沉重,黑衣灌溉入炽热岩浆,千沟万渠,紧密贴致在他的身上。长袍下,红彤枣色皮肤,让人望之想与其隔绝千里。
“你鲁莽赶去那地,未必救得了草魔。”沈陌黎见末甲决绝前走之态,冷静提醒。
“你想说明什么,说明我们很窝囊?”末甲并未听入沈陌黎的劝诫,继续往前。
“山外有山,画外有画。破了墨画,我们不过是走入了另一张画里。”沈陌黎抬首,看向橘色天际。
万沟之岭古怪非同一般,可万变也不该偏离自然之道甚远。独有画内造境,可天成地,地作河,河变天,随意由着画者意志去变幻。墨画破后,呈在他们面前的地界无尽诡异,反倒更像是一幅画境中的玄幻天地。
沈陌黎的话,心界烦躁的末甲并听不进去。他大步朝前,全无点停留之意。
铁血地上的震动,将地摇得乱颤。在骤然猛烈的抖动中,一个巨型石佛面光绝望,自远处飞奔而过。它的身后,有个萌小看不清面貌的黑影,追赶着石佛。
两者体型差距,可用象与米粒形容,仍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疾驰过的身影,让末甲被愤恨冲昏头的脑袋渐转清醒。他望着那似曾相识的黑影,久久不语。
“地狱无门从天入,我的父皇,真是个好画师……”过了许久,末甲才低声呢喃道。
“地狱?”沈陌黎环视散布着血腥味的惨烈周圈,不明所以的问道。
末甲抬头望天,叹息道:“这乃他笔下的地狱之境。在艾国未灭时,他就常提起自己浮想的地狱景象,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,便是方才追赶石佛那物——萌天煞。”
郁郁寡欢,末甲的神色变得骤快。画外有画,沈陌黎一下即猜中他们所处境界,他却听自己父皇说过无数此地之景,仍未马上察觉。
身处其境的怪奇可怖,掩盖了听述时的快意无惧,让末甲在看到那小黑影时,才猛然发觉他们所处的险境。
“我的父皇,生而向邪,虽统艾国正道,心却独爱地狱之景。这处,必是他画下的地狱无疑。”末甲的眸光,渐渐失了光芒。
地狱景象,最可怖之处不在于其中危机,而在于其对人心的扰乱。身处地狱,如何不惧?那种由地狱深处传来的深度绝望,才是推到人意志的惊悚力量。
“心恶则向地狱,人性最怕的不是身处地狱之中。而是你在地狱,心也落入了黄泉。同入地狱,你我皆活着,便是最大的幸事。末甲,地狱不是你的终点。”沈陌黎看着心神逐渐被地狱肆虐剥夺去的末甲,沉思道。
修罗地狱给人的视觉冲击无可厚非的强烈,然而这份森然绝望中,又夹藏着一丝生机。
无时不在颤摇的大地中,坡度由近及远缓缓升高,直至尽头,天与地仿若相连。沈陌黎看着那天地相连处,犹看到了生的出路。
末甲顺着沈陌黎的视线,看向那天地尽头,音色暗淡道:“父皇墨画的地狱,逼真如真,但终究是虚造之境。虚境必有口,而那方地狱出处,他若无改,便在虚空之上。仅是地狱虽假,其内的危机确实真的。”
“只要有路,终有闯出去的可能。”沈陌黎毅然说道。
天地尽头的方向,与邪尊传音的方位南北两端,为截然相反的路径。
沈陌黎往邪尊传音的方向探了片刻,斟酌之后,问向末甲:“你认为,草魔在画内几率多大?”
提及草魔,末甲燃起希冀的眸光再次暗了几分。他艰涩的思考良久,才沉重说道:“真实的地狱如何我不知晓,只是这画中地狱,其烈火潜藏在画面每处地底,越靠下的位置,火势越猛。草魔若在最谷底出,他那以草汇聚的身子,恐此刻已被烧成灰烬。”
末甲不愿面对那残酷现实,可真实的判断,还是让他心沉谷底。
一边是他的父亲,虽自小离去,可他心里对邪尊的那念亲情,始终未曾放下。另一边,则是与他同生共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