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殇阁中暗流涌动,魔心各怀鬼异。蝠屋内,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。小魔兽御蝠赶路,昼夜不停,几日时辰便赶至离墨城仅二三十里地的近距。
虽去墨城,小魔兽却并非去寻沈家。魔兽初生,消息极快即会传遍三国六海,旧仇新仙,闻知音信,很快就会杀涌而来。墨城内禁忌诅咒深种,可助它抵挡一时杀虐。
沈陌黎连着几日沉陷昏睡,全无醒来征兆。它心虽急,也固然明了冥天穴修复,她身上余伤,在灵魄的蕴养下恢复加速,醒来只是早晚。
但沈陌黎身陷昏睡,对它来说实在太过危险。倘若半途遭遇强敌,它恐难顾沈陌黎毫发无损。
小魔兽倚躺望天,它生肩大任,前路注是坎坷。非死在未成强的襁褓中,即成就威赫四野的魔族大业。回望它的祖辈代代,一路均是这般过来。若非为那一使命,魔兽代代恐至今全尚存人世。
使命,小魔兽脑中莫名萦绕出沈陌黎倾国一笑的暖意面庞。
沉郁下,它趴身于地。若无使命羁绊,它应能与沈陌黎坐月饮乐,再是万年也逍遥无敌,奈何……
眼睫翻飞两下,又静归无息,沈陌黎趁着小魔兽心神不宁之际,翻身背向于它。
她早些时候便已转醒,只是心底杂然若五味混陈,踌躇间,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再与小魔兽相处。
顾然回首,在沧冥巨森、在路上,小魔兽的种种行径。她番然明白,无论是她自身,亦或是整座沧冥巨森,都不过是小魔兽云清风淡间下落盘中的棋子。
它不害她是真,可它布的局却是摧毁了整整一座沧冥巨森!
沧冥巨森于她,亲近似家。她恼恨小魔兽将沧冥巨森当作棋子,精布棋局,设陷引魔入瓮。这盘棋,小魔兽下得诚然高妙,凝聚了黑蝠,充盈了她灵魄。可以沧冥巨森覆亡为代价的得来,她诚想退回如故。
害沧冥巨森者,她该将其刀剐至死。
可偏偏小魔兽连日里对她百般照顾,还冒被冥天穴控神之险,冲入她体内,为她化去虐亡忧患。过命恩情,让她下不去手。
退万步而论,她与小魔兽契定生死血约,她纵想杀它,也是不能。同生同死,若是她无命再活,莫谈去救死寂丝缠的沧冥巨森,连她余愿,也得随她受反噬的魂魄消归为零。
矛盾万加的情绪在她的脑里扎结捆束,让她函矢相攻。
“你醒了。”小魔兽自身后问道,目光却未看向沈陌黎。
黑蝠与它已联一体,沈陌黎枕在黑蝠密铺的床上,她的一举一动,它自是清楚。她既醒来,又不愿与它说话,想必是猜测到了什么。
“我曾说过,不会害你,并无食言。沧冥巨森的局,我本可布可解。百足蛛的出现,实属意外。”见沈陌黎不答,小魔兽自顾自的呢喃说道。
沉默片刻,沈陌黎终是开口,声线沉沉沙哑,全没了往日的灵悦:“你可知,一个意外,毁去多少生灵?”她的心底虽已无怪小魔兽将己当棋落子,但沧冥巨森的结,她解不开。
“尘间强存弱亡,亘古不变。若是无死,怎会有生?轮回从不顾得你与谁亲,就放过谁。更何况,沧冥巨森的那些生灵并未灭亡。拯救它们的解法千百道,只看你如何去解。”小魔兽剖析道,沧桑艰涩的话语,全然不像一只初生魔兽。
虽是沉重,沈陌黎却从中听出了一线生机。回转起身,她紧盯着小魔兽急问:“怎解?”
小魔兽郁郁寡欢,魂遁深海地望着前一刻还对它冷言冷语,下一时又对它满怀希望的沈陌黎。虽一切祸端皆因它起,但它很是不喜沈陌黎似火渴盼的问话,燃起它心底的深深不快。
沈陌黎为了他人,竟这般对它。沧冥巨森的生灵,护她虽是不假,可也未达为她生死不顾的地步。而它,可是刀山火海,轮回无忌的救她。
当中有生死血约的缘故,更多的却是因它对羁绊情谊的渴求与实践。否则,生死血约对它束缚并不深固,它仅需让契约人族不死,哪怕成了活死人对它也是无碍。
努努嘴,小魔兽不愉的说道:“待我踏入神级,自有大能解了沧冥巨森的困境。”
犹似冰水淋头,沈陌黎的拳头愤痒欲出。瞥过小魔兽一眼,她扬首看向蝠屋。
棋布星陈的黑蝠密砌成墙,乌压色调压得她心底愈发沉闷。
横竖无解,她算是看清,世间本无正道。所谓的正道,不过是强者以武力强压,为弱者换得的短暂安宁。沧冥巨森的劫,无大能者出面,必不可解。
沈陌黎怦然渴求升阶踏境,那股强固自身的坚定在心底再燃肆起。
思索间,她眸向小魔兽。它的身形,明眼可见比她昏睡前更小许多。魔兽的逆生长,果真可怕,再继缩小,怕是要缩成尘埃大小。
沉冥片刻,沈陌黎质疑道:“口气够大,你都已处逆生长,不缩成粟米被人口食已是万幸。还吹嘘踏境神级,你可知其间差距?”
上天下地,小魔兽还是初次被这般鄙弃。它双眸一眯,转而计自心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