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邢湛手执白子,欧阳泽手执黑子,一盘棋走的十分谨慎,朱邢湛云淡风轻,欧阳泽屏气凝神。一旁的茶水已经被内侍换过两轮。
放眼看去,黑白子不分上下,平分秋色,欧阳泽看着棋盒里为数不多的棋子,终于停止了动作,捏着黑子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,像是沉思许久而不得果。
朱邢湛落下白子,看形势,白子相较黑子已经暂居上风。朱邢湛平静地喝了口温热的茶水,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“欧阳掌门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。”
欧阳泽一怔,略作思索后,干脆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中,站起身对朱邢湛行了一礼,朱邢湛似是不解,“欧阳掌门这是何意?”
欧阳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变,回复道,“陛下棋艺精湛,无人能对,在下尽管全力以赴,怕是到最后还是会差一步。”
朱邢湛深沉地看着欧阳泽,棋局未走到最后,胜负未定,欧阳泽却以推测来看最后一步,棋局上不赢不输,又未刻意下成平局。朱邢湛心底暗叹:果然滴水不漏,随后深邃一笑,“欧阳掌门太过谨慎谦虚了。”
欧阳泽微微躬身,拱手道,“一切尽在陛下的掌握中,下臣除了谨慎,不敢再有其他想法。”欧阳泽尽管迫切地想见到李子枫,但在面上也不能太过明显地表露出来,他看了看纵横交错的棋盘布局,继续说道,“最后几步还请陛下定夺。”
朱邢湛凝视着欧阳泽,似笑非笑,“那就看欧阳掌门是否舍得手中的宝贝了。”
欧阳泽眉头一紧……
天色微明,秋风透过一方窄窗的铁栏杆间溜进来,使得原本就寒凉的囚室更显寒意,李子枫拖着镣铐,靠着一侧冰冷的石砖墙,侧眼看着枯叶缓缓飘落,心情格外沉重,十日之后,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像这枯叶般,悄然逝去生命。
门外响起哗啦啦的开锁声,李子枫稍回过神,但并未转身,只是扯着铁链,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,慵懒地说道,“尚阁领今日早了些。”
身后并没有尚平容冰冷的回答,更没有放下碗筷的声响,只有沉沉的叹息声,饱含着诸多的心酸和无奈。李子枫微微一愣,心跳也快了些。
李子枫深深地呼了口气,转过身看向来人,四目相对的瞬间,李子枫万般情绪涌上心头,就在即将爆发的时候,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,他往前走了两步,双膝落地,深深地磕下头,“弟子不孝,劳您来这种地方。”
几日的煎熬之后,欧阳泽终于如愿地见到了李子枫。
欧阳泽上前一把拽起李子枫,紧紧地握住锁着李子枫手腕的镣环,“那日,为师等了一夜,只为等你平安回来复命,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身负重伤入狱的消息。但所幸,你还活着。伤口如何了?还疼吗?”
李子枫眼眶泛红,眉头不展,犹豫了一会儿后,轻轻拂开欧阳泽握住自己的手,后退了一步,“师父,您不该来的。不见面,对我们都好。”
欧阳泽稍显不悦,“去哪里都是为师的自由,岂容你来安排?”
“弟子不过是您的仇人之子,不值得您这般。”李子枫毫不畏惧地说着,复又跪下,“弟子孽徒,您还是将弟子逐出师门吧!”
“你说什么?”欧阳泽不可置信,从李子枫的神色上看,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李子枫镇定自若地回道,“衡山派门规,第二项第一条,若离经叛道触犯梁景朝律例,即刻逐出山门,永不复入。”
多日来的煎熬等待,加之方才在朱邢湛那里忍痛割爱的苦楚,换来的却是李子枫毫不顾及情分的决然,欧阳泽心底冒起火气,“大师兄这门规背得倒是顺畅。”
李子枫一抖,每次从欧阳泽嘴里喊出‘大师兄’这个称呼的时候,便已是怒到极点。他抬头看向欧阳泽,果然,欧阳泽的脸色阴沉了些。
他张张嘴,试探地唤道,“师父……”
“闭嘴!”欧阳泽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,“仕青山脚下的行动,是为师下的命令。李子枫,你的意思是,为师也该自承门规,请老主人将我逐出山门?”
李子枫一惊,他只想着宗门不被自己牵连,因而才绝然地要脱离关系,情急之下却为想到这个层面,随即膝行两步,“弟子不是这个意思!”
欧阳泽继续说道,“衡山派自开山以来,从未有过将同一人两次逐出师门的情况,为师也不准你开这个先例!”欧阳泽说话掷地有声。
“何苦呢?”李子枫跪坐下去,微微地叹了口气,说道,“师祖说的没错,弟子终究三番两次地给师门带来麻烦。”
李子枫七岁被欧阳泽捡回山的时候,因为失忆,老主人欧阳天曾说他来路不明,身世可疑,终有一天会给门派带来麻烦。是欧阳泽不顾反对执意要留,这才有与欧阳泽的三年之约,还好李子枫不负欧阳泽所望。
欧阳泽任由李子枫跪着,但语气有所缓和,“你师祖还说了别的,你可想听?”
李子枫抬起头,怔怔地看着欧阳泽,问道,“什么?”
“百年之后,你的尸骨也是会被埋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