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身紫衣将他衬得肌肤凝白,仍旧是粉雕玉琢的脸蛋,却是故作老成,端的一派老大人气质。眸子阖上之际不动声色,却在睁开的一瞬间,散发出地洞冰寒的气息。
他见众人俱是沉默地盯着他,轻轻移开了目光,目不斜视地跟在周谋身后,踏上了门口那辆翠色宝盖的马车。
待他离去后,一男子率先开口道:“临楼当真是叫人羡慕。今日这菊园盛宴,我等没有资格踏入的地方,他却是被皇上指了名儿要去。”
梨园盛宴只有朝廷重臣、王公贵胄,周家如今并入京城大户,可并非每位小辈都能够前往。
周临楼作为周家最为杰出的小辈,自然是有资格前往的,但是皇上特地点名要他过来,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说这话的,乃是周临楼的表哥,唤做李源。李源见众人仍是痴痴地盯着周临楼离去的方向,心中亦是向往无比。
长辈们原本来院中也是听闻周临楼要出屋,眼下见了那般惊为天人的风姿,一面啧啧称赞一面散去了。
可于小辈们而言,却并非如此,且不说这菊园盛宴就已经足够令人心驰神往了,再加上听到周临楼是皇上亲自点名要去的,更是愤愤不平。
李源身旁站着一名神色阴郁的男子,盯着周临楼离去的背影,颇为气愤道:“为何这所有的好处,都让周临楼一个人占全了?”
周临楼的堂妹打小便是极其崇拜周临楼的,听了这话冷笑一声,“猪八戒也不撒泡尿照照,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?”
她这个亲哥哥周远扬向来不学无术,在学堂里最大的乐趣便是欺负旁人。
若只是顽劣倒也算了,偏生他每回欺负人之时,总要带出周临楼的名字,譬如上回在书馆里与人争执不下。
遂挥着拳头桀桀笑道:“我嫡亲的弟弟周临楼,乃是皇上跟前的红人,你们只管欺负我,但若是被他知晓说与皇上当做笑话听,便与我无关了。”
周临楼是何等人物,尤其是那些小家的公子爷们,听到这话却是神色都变了,待与左右确认此人确乎是与周临楼有关,纷纷作鸟兽散。
发觉自己被当着一众小辈面前羞辱,遂沉了脸色去看那姑娘,见是亲妹子周清灵。
不由得冷笑一声:“你这般维护周临楼,莫不是喜欢他?今日为何不试试与他说话,兴许人家心情一好,便睬你了哩!”
这话真真是触到了周清灵的痛处。她仰慕周临楼许久,本以为他不喜与人接触,独独是对陌生人,没想到对家中兄弟姐妹俱是如此。
打小以来她便仰望着他,幼时在树下一道听夫子讲学,她满心满眼都是周临楼。周临楼模样俊俏,又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,打小便是这么一副清冷的性子,自然很得女孩子的喜欢。可即便对他再热情,所能够得到的回应也不过寥寥几语,更多时候,周临楼是连个眼神都吝啬给的。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,寂寥却又满足。
见二人争执不下,一直未说上话的李源企图转移话题,只得寻了个稀奇的事说出来与他们听,“我与你们说,那日周兄竟是带了个人回府上。”
见众人均是不信的模样,他笑了笑,“我当是亦是不敢信,可在楼间瞧了许久,确认是临楼兄,绝不会有错。”
周清灵偏过头,见是李源开口,平日里总觉得此人皮笑肉不笑,故而并不甚有好感,可听到是关于周临楼的事情,不由得将心头的那点反感强压下去,问道:“那人是男……是女?”
“妹妹不必紧张,”李源笑眯眯地将她打量了一番,“临楼平素与男子都甚少接触,更何况是女子。他这般谨慎检点之人,自是不会做这般鲁莽冲撞的事儿。”
这番话含沙射影,说得周清灵与周远扬俱是面红耳赤。
周清灵恨恨地打量了一眼周远扬,不知前世究竟触了什么霉头,才会摊上周远扬这个兄长。
周远扬则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源,也不知这小子好端端地指桑骂槐作甚。可在一众亲族面前,他自是拉不下脸来,只得将怒火全部发泄到亲妹妹身上,“打小热脸贴冷屁股还嫌不够丢人?”
“哥!”周清灵见周远扬在这么多人面前拂自己的面子,这一声刚出口,眼泪便含在眼眶里打转转了。
周远扬见自家亲妹子就差当着众人面哭出来,只得讪讪收了声,看向李源道:“那人是男是女?”
李源负手于身后,对着好奇不已的众人轻飘飘地吐出了两个字,“男的。”
众人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,本以为这尊大神能出整出些甚么旖旎风情的风花雪月,但失望之余却又觉得理所当然。
“那是哪家的公子?沈家还是赵家的?”其中一人便是率先脱口而出。
“欸我出五十文,赌是沈家的公子——”
“沈家哪位?”旁边立即有人拉住了这人袖子问道:“你与他熟识?”
那人嫌恶地扯开袖子,嘴上轻描淡写道:“沈钦,沈相家的二公子。熟识也算不上,点头之交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