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就端“坐”在神坛上,肌肤欺霜赛雪,好似冷冷生着光。
可惜腰部以下却现出了原形,化作一个大肉团,像是一大团融化又凝固的蜡油,与神堂嵌在了一起。
肉团上生出些手脚头身,到处有切割的痕迹。
而它脸上始终是双目微阖、带着轻笑,与门外的神佛们一般神情。
当真是一尊肉身布施的雪菩萨。
李长安依旧没急着上前。
他将目光越过太岁妖,注视着它背后混沌的影子。
黑暗中有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李长安按住长剑。
“于枚?”
…………
巨碟翱翔于天际。
濒临毁灭的潇水在它翅下的月光里缓缓愈合。
本该如此。
可不知为何。
突兀间。
它从容盘旋的姿态变得急迫。
压低身形,挥动四翼,掀起狂风,掠过屋宇。
点点光辉自翅上纷纷坠下。
溅落之地。
雾气骤然消散,房屋、街道焕然一新,妖在抖擞中变回了人,人又不再恍惚重新鲜活起来。
甚至于某些地方,酒神祭夜市又热热闹闹再度开始。
藏在暗处的虞眉锁起眉头,幻蝶的变化绝非无的放矢。
她问酒神:
“道士那边?”
“出了些意外。”
“有危险?”
“说不准,撞见个意料之外的人。”
“谁?”
“于枚。”
不过三两句的功夫,幻蝶翅上的“星光”几乎坠尽,可却换来整条长街又热热闹闹、熙熙攘攘。仅从表面看来,几乎扭转成变乱发生前的模样。
虞眉默然不语,再度解下了腰间的小酒葫。
这次酒神没有劝阻,他只是提醒道:
“你可想清楚了。”
“你这一身法术都只因你是虞眉——潇水幻境的虞眉。然以幻蝶对潇水的掌控,你在它面前,很可能便不是虞眉。”
虞眉饮下神酒,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涌出浅浅的血色。
“他需要时间。”
“李道士恐怕不会愿意用这种方式换取时间。”
“那就别给他瞧见。”
虞眉说罢,扣上鬼面。
她拔出短剑,一席红裙鼓荡氤氲,好似一团焰火冲上月空。
投向了天上那璀璨梦幻彷如神明的巨蝶。
…………
李长安打开窗户。
过分明朗的月光涌进神堂,映照出神坛后那个庞然大物。
一只巨大的、枯槁的、遍布着密密麻麻、大大小小的漆黑斑点的蝴蝶。
李长安曾经见过它,这是幻蝶的躯壳。
而也在这副虫躯上,印着一张苍老灰败的面孔——于枚的面孔。
“于枚?”
“是我。”
她的声音嘶哑艰涩,似乎久不曾发声。
“李道友似乎不信。”
李长安警惕着周遭的风吹草动,怀疑之色溢于言表。
那张面孔上的嘴角向上提了提,似乎在笑。
“以这副尊荣,确实难以取信于人,也是我咎由自取。当日斗法,你我两败俱伤,我被宵小所欺,道友却得以神灵救护。”
神灵?
它知道酒神?!
那张面孔似乎看穿了道士心中所想。
“李道友难道不是被酒神救治的么?”
当年幻境还未铸成,酒神就被俞真人封进了神像,扔到了现实中的酒神窑。而幻境中的潇水虽也有酒神祭,但从未有神灵显圣。
按说,幻蝶不会知道世上真有酒神。
道士心头惊讶,也了解自己不擅隐藏,干脆大方承认。
“你说得没错。”
那张面孔闻言却幽幽叹了口气。
“可道友还是不信我。”
道士嘿然不语,他心思虽不细腻,但被骗过了一次,好歹长了些记性。
面孔于是再度开口。
“道友不妨想想。”
“若我不是于枚,而是幻蝶所化,却为何知晓酒神?之前槐灵种种反常的举动,搞出了偌大的麻烦,却为何不曾怀疑过是道友你死而复生,重入幻境而引发的呢?还乖乖被你们牵着鼻子走?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是我告诉它的。我告诉它:我已将道友你挫骨扬灰、神魂俱灭。”
“幻蝶是三岁小儿?”
“言语固不足为信,可若是它吃掉了贫道一部分神魂,从中‘亲眼’看到的呢?”
道士虚起眸子,那张面孔又笑了笑,继续说道:
“那日斗法后,我重伤脱身,却又落到了幻蝶手中,自知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