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遥遥响起,丁馥用白纱蒙眼,信手拨出一阵悦耳的琴音。
瞧着她衣袂飘飘,琴音相绕,满是仙气出尘之态,郑令意生出几分羡慕来,她可是连学琴的资格都没有。
琴音乍停,红绸布到了一位粉裙姑娘手中,她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,磕巴轻道:“净若清荷尘不染,色如白云美若仙。”
郑令意林林总总背过半架子的诗词,又在孙女史处学了几日平仄韵律,对诗词谈不上兴浓,倒也算有些积淀。
此刻,她不免听得专注,心道,‘这诗满是借鉴的影子,虽说平庸了些,倒也算得上妥帖。只是她姿态瑟缩,连诗也觉着没那般大方了。’
正心想着,郑令意忽觉身侧有人,转首一看,见知夏对自己笑道:“十五姐儿,少饮些玫瑰露,怕会醉呢。”
知夏明面上瞧着是在嘱咐郑令意,暗地里却在给郑燕如塞了一张纸。
郑令意看在眼里,却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。
郑燕如并非目不识丁,平日里倒也喜欢看着史书典籍,只是不爱那些诗句文章,做不出什么花一样的诗词罢了。
郑燕如背着吴柔香悄悄展开纸,郑令意瞥见上头只有一句诗。
‘一句?够用吗?’郑令意难抑嘲讽的想着,端起玫瑰露,浅浅的酌了一口。
琴声又起,停歇的时候,红绸布落在了蕊姐儿手中。
“玉花千队映华筵,胜赏须知异隔年。”她微微一笑,气定神闲的说。
这一句,显然比方才那一句高明不少,连郑令意都有些想要喝彩了。
眼见那红绸布朝自己这桌来了,郑燕如有些紧张起来,纸团在掌心被汗水濡湿,变得十分柔软。
琴声在红绸布被郑燕如拿到手的时候戛然而止。
郑令意饶有兴致的瞧了丁馥一眼,她那块白纱,怕是掩不住这满庭的美景吧。
郑燕回很是挣扎,她不想用旁人的诗,可自己却又想不出登得上台面的时,见旁人的目光灼灼,或期待或讥诮。
她一咬牙,端起酒樽,对众人道:“阶庭一笑玉兰新,把酒更、重逢初度。”
在众人的喝彩中,唯有郑令意一人看向郑秧秧空空如也的位置,心酸皱的就像郑燕如掌心的那团纸。
郑燕如坐了下来,神色既无奈又尴尬。
丁蕊与安氏互看一眼,彼此眼中都添了几分焦急。
丁馥琴音一变,添了几分凛冽迅疾。
郑令意似懂非懂的说:“丁家姐姐换曲子了呢。”
红绸布再过一轮,又到了丁蕊手中。
丁蕊将玉兰花捧在手中,笑道:“玉兰万朵牡丹开,先摘姚黄献御杯。”
她话音刚落,赞扬声顿时此起彼伏。
郑令意稍一扬眉,心道,‘真是高明。这诗说不上有多好,题眼甚至不是玉兰,而成了牡丹,可却让人不得不道一声好。’
琴声不断,红绸翻飞。
此番又轮到了陈府家的小姐陈娆,她不慌不忙,反倒对身侧交好的小姐一笑,起身便不假思索的说:“倦倚玉兰看月晕,容易语低香近。”
‘意境风雅,很是不错。’郑令意暗自心道。
况且,她瞧这位陈小姐并没多少争抢之意,只是随口一说罢了。
自从听蒋姨娘说了二姐儿和陈府的那桩事,今日陈府几位夫人小姐对鲁氏那视而不见的态度,便有迹可循了。
知夏见那红绸布又要往这边来了,可瞧着俏朱还没有送新诗过来,心里便似那火烧火燎一般,她心里清楚,这番定然会落在郑燕如手里!
她的不安和焦灼,连绿浓都有些看出来了,方才她递纸的时候,绿浓虽瞧见了,但还不知道那是什么。现在再瞧她这样子,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。
红绸布离的愈发近了,郑燕回频频转首看向知夏,连吴柔香都觉察到了她的举动,有些奇怪的看着她。
“姐姐,你是不舒服吗?”吴柔香问道。
郑燕回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,慌乱的摇了摇头。
红绸布越近,越像一块催命符,郑燕回拼命的想着诗句,可越想,脑海里越是一片空白。
眼见那红绸布传到了郑令意手中,她抓着那红绸布正要递给郑燕回,忽觉腰间一阵尖锐剧疼,忍不住低叫一声,面露痛苦之色。
她的动作也随之一滞,琴声戛然而止。
知夏站起身来,浅笑道:“姐儿的衣带叫桌脚压着了,奴婢帮姐儿抽出来。”
知夏的动作隐蔽,只有立在郑令意身后的绿浓看见了。
她眼睁睁见知夏蹲下狠狠的拧了拧郑令意腰间的软肉,瞧见郑令意痛的打颤,难免心疼这个小小庶女。
众人离得远,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大钱氏笑着对郑令意道:“郑家姐儿,轮到你了。”
郑令意从痛楚中缓过劲儿来,抬起眸子时,眸光中的冷意叫郑燕回一愣。
这冷意转瞬即逝,余下都是浓浓的惊惧委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