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下,池韫提着笔,在方子上面慢慢移动。
“师叔在调香上,真是造诣过人,这方子拟得真好。”她赞叹道。
凌阳真人听她语气真诚,含糊地谦虚了一句:“哪里。”
“不。”池韫却较上了真,“师侄在古籍里见过相似的方子,本身很普通,可经过师叔妙手调配,不但香气怡人,还可助眠。这改方之人,真是聪明绝顶,七窍玲珑,博古通今,才华横溢。”
……她夸得这么认真干什么?总觉得不像在夸自己。
笔尖停下,池韫圈出一个词。
“师侄觉得,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个花露上。”
凌阳真人看了一眼,愣道:“这花露什么问题?”
“本身没什么问题,但与这几样合在一处,就有问题了。”池韫又划出另外几种配料,“师叔若是不信,可以单独取这几样,加大用量,找只鸡鸭兔子什么的试试,顶多月余,便会一命呜呼。”
在她自信的目光下,凌阳真人终于点了下头:“好。”
池韫一笑,在方子下面又写了几个字:“当然,人比鸡鸭强壮,死是死不了的,不过毒性会积累起来,以后再加上这几味药,就会把体内的毒性全部引发出来。到那时,这香丸就变成了毒丸,沾之即死。”
听她压低声音,说出这四个字,凌阳真人心口就是一跳。
“而且,只用一两日,毒性难以察觉,香丸对旁人来说却是无毒的。真是杀人灭口居家旅行之必备良药啊!”
凌阳真人立时呵斥:“你这性子,哪里学的?你师父没有管教你吗?一个姑娘家,动不动把杀人挂在嘴边,太不像话了!”
池韫受教:“是,师侄以后多向师叔学学,专心调香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凌阳真人咽了咽口水,仿佛听她说,以后嘴上不说杀人,专心调杀人的香就好。
她真的不是在讽刺吗?
池韫的笔,重新回到花露上面,写下几行字。
“这方子要改也简单,只消把提取花露的花换一换就好。考虑到助眠功效,不妨换成草木,更清淡怡人,想必长公主会喜欢。”她递过去,“师叔从中挑一样吧。”
凌阳真人接过来,默默在心里盘算着,又听她道:“时候不早,师侄就不打扰师叔休息了。新的香丸,您最好早些给大长公主送去,毕竟殿下凤体金贵,是不是?”
她起身施了一礼:“师侄告退。”
看她袅袅婷婷出了殿门,凌阳真人默坐良久,扬声喊道:“来人!”
这死丫头,天赋还真不错,前几天的香露,甚至引得玉妃来问。
当时的情形,她自然不会全部告知,管束不住弟子,污了先太子灵位,自己得担责。
什么先太子入梦,以香露引得万蝶来朝,这死丫头的花样倒是挺多。
不过,凭这样就想扬名?
做梦!
……
夜深人静。
骊阳大长公主坐在灯下,默默地念着经。
梅姑姑提着食盒进来,端出炖盅。
“陛下今天送来了南海新上贡的燕窝,殿下您尝尝?”
大长公主摇了摇头:“没胃口,你用吧。”
“这怎么行呢?到底是陛下的心意。”
大长公主叹了口气:“拿来吧。”
她一边用着燕窝羹,一边听梅姑姑絮絮说道:“陛下也算有心了,但凡有好东西,都不忘送到朝芳宫来,到底还是念着公主殿下。”
大长公主略用几口,便放下了。
“阿梅,不用说了。皇兄和驸马都不在了,我还求什么?到朝芳宫来,已经表明了态度,他不会多想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康王府……”
大长公主讽刺地笑笑:“康王就是康王,难道还会变成太上皇吗?”
“殿下……”
大长公主摆摆手:“陛下是个明理的人,他过继了来,我便是他的亲姑姑,那边却是堂伯父。孰亲孰远,他心里清楚的。”
梅姑姑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理是这个理,怕就怕,有人心虚,不敢认这个理。
……
与此同时,灵秀宫。
玉妃轻轻推了推榻上的皇帝,小声唤:“陛下,陛下。您换了衣裳,到床上睡可好?”
皇帝被她推醒,愣了一会儿,坐起来笑道:“这么晚了呀!朕刚才只想休息一会儿,没想到睡得这么沉。”
“您太累了。”玉妃掩唇一笑,神色带着几分俏皮,“连晚饭都没用,就这样睡着了。臣妾若是不叫您,怕会饿醒。”
她起身吩咐宫人:“去取晚膳来。”
“是。”
玉妃一回身,嗔道:“瞧您,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?”
皇帝虚虚一笑,说道:“自然是因为你好看。”
玉妃推了他一把,又坐到他身边,倚在他肩上,十分信赖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