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地动摇,远方的巨响未曾停歇。
不断的雷鸣扩散,飓风之中,高耸的象牙之塔微微动摇着,却依旧屹立在大地之上。
而就在白塔之下,那一片深邃的幽暗之中,只有无数仪器的灯光静静的闪烁着,照亮了躺椅上创造主的面孔。
又是一声雷鸣,如此高亢。
尘埃簌簌落下。
伊芙琳平静的低头,用通条清理着烟斗中的残灰,两颗尘埃簌簌落下,落进烟斗里,便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头。
“好歹收敛一点啊,那个家伙……”
礼貌的敲门声从门后响起。
“恰舍尔女士,希望没有打扰。”
铁晶座上支援而来的事务长站在门前,微笑。
他环顾着那竖立在黑暗中的一座座医疗舱,还有最前面,那个早已经被打开,空空荡荡的舱体,眉毛微微挑起:
“欧顿先生竟然已经上场了?”
“是啊。”
伊芙琳低头填烟斗,不快的叹息:“最先睁开眼睛的就是他,听说有架打,裤子都顾不上穿,就骑着小应的摩托跑了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似是无奈那样的轻叹:“完全不听别人说话的这一方面,倒是和理想国的神经病很搭。”
“嗯?您可是元老和中坚来着,这么说不合适吧?”西蒙斯笑起来。
“难道脑子没问题的人,会一头跳进去这个肯定没好下场的地方么?”伊芙琳摇头嗤笑:“但凡正常一点的人,都不会每天琢磨这些东西吧?”
“这么说真是让我有点难过。”西蒙斯坐在她身边,“我当初可是追着前辈们的背影,满怀憧憬的跳进来的呢。”
“那不正说明你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么?”
伊芙琳瞥了他一眼,沉默许久,轻声笑起来:“其实,大家都一样……”
她说:“天国陨落之后那几年,我一直都在地狱里,一直到死了,都没想过回到现境。现在想来,其实是有些后悔的。”
“不是因为对于其他人的失望么?”西蒙斯问。
“或许吧,或许呢。”
老人沉吟着,低头看着手中的烟斗,那个送自己烟斗的人也早已经不在世界上,同自己一样。
她想了很久,认真的说:“可更多的,是害怕和孤独吧。”
害怕。
西蒙斯微微呆滞。
“你觉得理想国的人是什么呢,西蒙斯?”伊芙琳问:“英雄?疯子?天才?还是蠢货?”
西蒙斯无言以对,可伊芙琳却自顾自的回答:“其实都差不多。”
“在理想国里,并不只有善者,更早的时候,甚至有杀人无算的狂魔和意图挑起五大谱系斗争的疯子,不止是光辉万丈的天才,还有从性格到癖好都全部无可救赎的垃圾。
像我这样的,在里面,只能说……普普通通吧。”
说到这里,伊芙琳笑了起来:“归根结底,什么天才,什么恶魔,什么疯子或者其他的称号,都不过是别人给我们的。
曾经的理想国之内,其实全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而已。”
西蒙斯愕然,张口欲言,却说不出话。
“你无法理解,对吧?很正常,西蒙斯。”伊芙琳忽然问:“除了铁晶座之外,你还会有其他的地方想要去么?”
事务长沉默着,许久,缓缓摇头。
“那是我选择效力一生的地方,女士,哪怕是死亡,我也会将灰烬留在它的甲板上。”
“那是你为自己寻找到的家,不是么?”
老人怜悯的叹息:“西蒙斯,你回不到现境里去,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你有高洁志向,还因为你无法忍受生存在一群常人之间。
这并非你傲慢冷漠,只是因为那里没有你的朋友而已。
哪怕你有一天累了,老了,想要退休了,行走在人群之中,可你会发现,你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——他们的所爱,他们的所恨,他们的人生……那都不是你想要的东西。哪怕给予你无穷的财富和权力,你也只会感受到窒息,就好像被抛进深海里。
你不会感到快乐和幸福,因为你的乐园不在那里……我们也一样。”
她靠在躺椅上,垂眸凝视烟斗里那一点明灭的火光,就好像窥见往昔的光亮那样,如此缅怀。
“我们想要改变这个世界,却不止是因为高洁而远大的志向,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——为了寻找到更多的同伴,更多的朋友,更多的同类。”
“我们齐聚于广漠的荒野之中,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,也为了自己,创造一片得以容身的家园。”
“这就是理想国。”
她微笑着,轻声说:“我们为自己选择的归宿,属于我们的理想之国。”
正因为如此,才彼此信赖,情同手足。
正因为如此,失去之后……才会如此的痛苦。
绝望的在地狱中徘徊,执着的在深渊里摸索,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