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冒险者与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没有什么区别,披着斗篷, 背着简单的行囊, 携带的武器带着磨损的痕迹。
苏茜对着他们的档案回想片刻, 记起这些人甚至不是随着同一支队伍到来的, 其中两个是独行侠, 还有一个是与浮空岛的商人一起经由传送阵抵达的。
为首的那个冒险者,就是从浮空岛前来的那一个, 轻轻摘下自己的斗篷。那是个有点年纪了的旅人,他有着一双颜色非常浅淡的白金色瞳孔——那是来自日精灵血脉的特征。
他向苏茜行了个礼, 递给她一个卷轴。
苏茜有些迷惑,她小心地接过卷轴,将它轻轻展开——这卷羊皮轴实在太旧了,即便经过妥善保存, 握在手中也显得极为脆弱。
即使过去的笔触在时间的冲刷下已变得模糊不清, 但苏茜仍旧认出来了。
——是树与城堡。
绘图者满溢着的满腔热爱与怀想, 力透纸背,渗过那早已黯淡混浊的颜料扑面而来。
苏茜抬起头,而那个混血精灵朝苏茜笑了一下,不再年轻的脸上露出些腼腆的神色:“虽然这么问非常冒昧,但是, 我们能在这里定居吗?”
龙族有着漫长的生命与独一无二的血脉传承,先祖的见闻与知识穿过光阴,一代沿着一代,流淌在他们的血脉当中。所以在红龙女王的记忆深处, 仍闪烁着星辰的碎片。
可那实在是太过久远的往事了,哪怕巨龙也只抓住了那么一点旧时光辉。
其他种族没有那么长久,那些闪着光的记忆曾在游子之间传唱,成为父亲的睡前故事、爷爷的老调重弹、先祖的臆想传说——
用书卷和口述记载的故事本就最容易散落,战争,迁徙,衰落,望门贵族在数代后落没,珍贵的收藏被落拓子孙折价卖出,传奇冒险者的后人可能不再执起刀戟,还有更多的人在长眠于颠沛旅途之中。
实在太久啦。
久到吟游诗人弹唱的史诗主角已经换过数代,曾经熟稔于心的地标也面目全非,森林变为河谷,沼泽化成荒漠,就像一本厚重的书籍最终被合上,锁入箱子的最底部,被尘埃一层一层覆满,又遗失了钥匙。
他们最终还是失去了那些过往。
可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被留下。
可能是一段模糊的曲调,或者一页残破的故事,以及一卷古老绘图。那些深沉的、热烈的情感以这样的方式,越过漫长岁月,被打磨得闪闪发光。
总会有人为此吸引,如同飞蛾扑火般背起行囊,寻找那个不知存在于何处的终点——
直到现在,他们终于见到了漂泊游子魂牵梦萦、却至死未能再见一面的月树。
“哎——”苏茜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道,“留下来当然可以,但是,这里可能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好。”
“我从我的爷爷遗物里得到了这张卷轴。”混血精灵轻轻摇摇头,平静地叙述,“我已经走过许多地方,森林、平原、山谷,翻遍了我能踏足的所有遗迹,都没有找到它存在过的影子。我就快要放弃了,但不久前我从龙那里得到了讯息。”
他愉快地笑起来:“它比我想象的还要大,还要美丽……真高兴看到它是活的。我已经不再年轻啦,但我应该还能再多看一会儿,还有什么比见证一个奇迹更让人心动呢?”
苏茜想了想,没有再劝说:“你们有带礼物吗?”
阿尔德罗得到了一枚银戒指、半瓶矮人酿造的烈酒、一把镶着白水晶的匕首,两瓶随处可见的药剂和一支月之森特有的羽树树枝。
骨龙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零碎的礼物圈在跟前,脑袋凑近了访客,快乐地说:“哎呀,你们真的回来啦!”
他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,紧接着,魂火闪动出一点不好意思和沮丧的情绪,他不太自然地甩动尾巴:“啊……我好像、我好像,有点不记得你们了。”
混血精灵也没有反驳,他说:“毕竟过去了太长时间啦,不过,现在重新认识也不算太晚?”
龙想了想,很快又高兴起来:“对!”
龙与他的旧友——就算是旧友吧,重新自我介绍,然后阿尔德罗兴致勃勃地向他的小伙伴介绍老朋友。
龙的记忆多好呀,他如数家珍地讲了一大堆属于故人的经历:这个弓箭手曾经一箭射穿了炎魔的脑袋,那个魔法师独自走过矮人的地下国度……这些事迹大多来自旧友们曾经的讲述,吹牛的成分远比真实的成分多。如今过去的听众成了讲述者,没人去计较这些故事的真伪。
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呢,传说之所以成为传说,就是因为它们有着令人心荡神迷的魅力啊。
苏茜没有打扰龙与朋友之间的叙旧(?),她走过热闹的商业街,在行商的摊贩上买了一包裹着枫糖的浆果,倒了两颗,就把剩下的都送给路过的旧兽人。
咬开枫糖糖衣后,春季浆果本身的酸甜便溢了出来,苏茜舔了下嘴唇,随手将另一个糖果塞给拉斐尔。死亡骑士显得有些无奈,但还是吃掉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