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赜看顾逊的眼神极为复杂,尚书省尚书令裴封之是站在他这一边的,而今裴封之手下的右仆射却与陆家父子走得颇近,如此一来,便极易叫人怀疑,顾逊是萧映安插在尚书省的线人,何况萧赜本就是多疑的性子。
顾逊与萧赜相视,心中亦是惴惴不安,尚书省与临川王党派之间素来水火不容,他身为尚书省右仆射,理当避嫌,而今他前来给陆己祝寿,本应小心避人耳目,却不想,竟在此碰见萧赜,岂不自找麻烦?
“顾逊,你来得可真是巧啊,”萧晔看清眼下紧张气氛,倒是说起了风凉话。
顾逊听到萧晔的声音,方才被拉回思绪,便又转过身来给萧晔行礼,道:“见过武陵王殿下。”
萧晔佯装微醺,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。
正当此时,萧映也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走出来,庾元规仍然紧随其后,萧映一出来就阴阳怪气的说:“顾逊,本王若没记错的话,你是尚书省的人吧?”
他说着,也有意无意的瞥了萧赜一眼,这兄弟两人,你一句我一句的,看似在说风凉话,实则却是在挑拨离间,向萧赜暗示顾逊有异心。
顾逊灵机一动,将来意推托了,恭敬道:“正是,下官今日是奉家母之命,前来给陆府君送上贺礼,”他说着,就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。
陆惠林见这形势不妙,忙走来替顾逊解了围,笑眯眯的说:“人到就行了,还送什么贺礼,你母亲什么时候与我们家这么生分了。”
他说话间,推搡着顾逊走到空的食案前坐下,又招呼丫鬟倒酒,他小声同顾逊说道:“今日这是家宴,他们都是外人,不必理会他们。”
“多谢陆世叔,”顾逊颔首,陆惠林这便又去逢迎起萧映。
“党派之争可真叫人恶心。”
身后传来陆启微清脆的声音,顾逊回头看着她,冲她一笑,轻唤:“启微妹妹,有日子没见你了。”
陆启微提着酒壶过来,熟悉的坐在顾逊旁边,为他斟了酒,又接着说道:“祖父六十大寿,开开心心的办个酒席,请些熟悉的亲朋过来就是了,偏还把他们几位给招来了,硬生生的将寿宴给搅和了。”
顾逊轻叹,“真正的党派之争,可远比你看到的要血腥。”
“子庚哥哥说的,可是那位谢姐姐?”
顾逊未语,在陆启微眼里,便已是默认了。
陆启微忽然指了指桓陵与谢徵的方向,打趣道:“子庚哥哥,那边有位姐姐,方才一直盯着你看,怕不是中意你?”
“姐姐?”顾逊张望了半天,那边除了男人,便是府上的丫鬟,哪儿来的姐姐。
“就是坐在太子右手边的那位啊。”
“他?他不是……”顾逊仔细一瞧,才认出谢徵来,欣喜道:“是她……”
顾逊认出谢徵,当下就要过去,他正要起身,陆启微忙将他摁住,低语:“人家既是女扮男装,必然有她的难处,子庚哥哥就这样过去了,岂知不是害她?”
“说的也是,”顾逊点了点头,陆启微随即就试探性的问:“子庚哥哥可否介绍我同她认识?”
“可我还不知她是谁……”顾逊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,陆启微却是诧异,“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,就已经对人家动心了?”
陆启微与顾逊总归是从小玩到大的,早对他的心事了如指掌了。
“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的,”顾逊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,陆启微这话,着实触动了他的心弦,原来,他已对那位谢娘子动心了么?
彼时谢徵也是时不时的看顾逊两眼,可回回目光在他身上,他都一门心思在与陆启微说说笑笑,谢徵心中不爽,当即就起身,冷冰冰的同桓陵说道:“我身子不适,回府了。”
她说完就走,桓陵唤她一声“德音”,却没能将她叫住,只得辞别陆己,紧忙跟着她一道离开。
顾逊这回还没同她说上话,如今见她匆匆走了,自也是心急如焚,他当即就站起身来,本想将她叫住,却又不知此刻的她究竟怎么称呼。
他怅然坐下,本想今日就问清楚她究竟姓甚名谁,可谁知竟又错过了。
“我知道她是谁,”陆启微打量着顾逊,目中含笑。
顾逊惊喜:“她是谁?”
“适才听我父亲唤她谢棋士。”
“谢棋士?”顾逊喜上眉头,直呼:“那我便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!她叫谢徵,会稽谢徵!”
名震朝野的谢棋士,谁人不知?前些日子听人提起这位,他便特地去打听了此人的来头,只是,谁能想到,这位谢棋士,竟是女儿身!
他也没想到,她思慕的谢娘子,竟会是谢棋士!
顾逊欣喜若狂,连饮三杯酒,陆启微忍俊不禁,取笑了他一番,便起身离开。
彼时谢徵已回到侯府,她躲在房中,捧着顾逊的折扇看了半天,脑海中全是方才在陆己的寿宴上,顾逊与那小娘子嬉笑打闹的场景,她心中慌张,想顾逊,不会已经同那小娘子私定终身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