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添了口大铁锅, 又垒了新灶。
陈春红没请别人,让大儿子刘军私下里找刘老头, 看了个适合做灶的好日子,开始挖土动工, 带着三个孩子, 花了三个晚上把灶做好,台面都用以前彻红砖房剩下来的砖头垒了一个。
多了一个锅灶,烧水做饭方便了许多,也缩短了时间,又节省了柴火。
“……别舍不得那点子钱, 买铁锅和火钳, 我们本来就占了很大的便宜, 之前去县里的百货大楼,你也看到了, 一口铁锅的价格不便宜,远远不止我们付给你凌叔叔的出厂成本价, 又不需要票据,再说了,我们家里也没那么多票据。”
“你小叔上次回来, 带给你二伯的那口铁锅,也有瑕疵,小叔报给你二伯的价格,比咱们付给你凌叔叔的钱,贵了三分之一。”
“人情人情, 有来有往才有人情,不能一味想着去占别人的便宜,那是在做断/*头的事,多来几次,人家老吃亏,谁还愿意和你做事。”
刘艳听到这,只觉得她妈是真变了,又或者,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,行事有进有退,有理有据,而不是一味逞强,一味想占便宜,大约是先前她妈给大哥钱,让大哥把钱转交给凌云翔时,她盯着太紧了,眼里的疑惑太明显,所以她妈才会对她说这么一大串子话。
猛地点了点头,如小鸡啄米般,“妈,我知道了。”
话音一落,二哥刘华也在旁边附和,“妈,我也知道,自己不能吃亏,但也不能尽占人家便宜,我不欺负人,更不能让人欺负。”
“你记着这话就好。”陈春红揉了揉二儿子刘华的脑袋,从前,知道二儿子有一身蛮力,她是既欣喜又担心,在乡下有身蛮力,干活有优势,却也担心,他仗着一身蛮力,到处和人打架,惹是生非,幸而,孩子听话,这些年,她教他的话,他都记住了。
三个孩子都很懂事。
家里又一次收到刘春生从部/*队里寄回来的书信,倒没有像第一次那样,以为大儿子刘军是在和他开玩笑,根本不相信小叔找到工作了,直到看完信,刘军才发现,原来上次他寄信过去时,小叔刘卫国也亲自给他爸刘春生写了封信,告诉对方,他凭自己能力找到了工作,并且在信里说了:他进了城,这辈子都不会在农村种地。
他出生后,家里的情况就开始慢慢变好了,所以他打从娘胎出来,就不是种地的命。
由此可以看出,当初小叔被他爸的话,气得有多狠,现如今,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,可不得要好好向他爸炫耀一番。
“我还以为,小叔工作一定下来,就会给咱爸写信,没想到,滞后了差不多一个多月。”刘军不由小声抱怨了一句,害得他爸不相信时,找各种理由,觉得是他在骗人,他不得不在回信里拼命说服他爸。
陈春红在旁边听了信后,就着昏黄的煤油灯,看着大儿子丧气的样子,笑着解释道:“按你小叔想争一口气的心情,肯定想第一时间去向你爸炫耀,只是他没有你爸在部/*队的地址,只好趁着帮你带信去邮寄的机会,才得到了你爸的地址。”
“可是咱奶那里有爸的地址呀。”刘华插嘴道。
“他没去问你奶要呗。”陈春红和老刘家的人相处了十几年,把大家的性格,都摸得很通透,小五刘卫国人不坏,也有脑子,只是被胡老太养得太娇了,脸皮薄,又没有担当,有啥事都指望着两个老的,这次能自己找到工作,几乎家里所有人,都惊掉了眼睛。
这人呀,有时间,还得激一激。
估计没有孩子他爸那句话,现在还窝在这院子,躲在老两口子后面。
接了刘卫国的信,刘春生是相信了事实,但依旧无法接受,所以,这封信,通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郁闷味,信的最后,还叮嘱大儿子刘军好好打听一下,他怀疑有内幕。
陈春红直接让大儿子刘军不要管,“他爱信不信,等他年底回来,他有闲功夫,他自己去问他弟弟。”还轻声地唾骂了一句,“真是的,什么坏毛病?还不许别人有出息了,大家都有出息了才好。”
刘军得了他妈的一句准话,没有再去多打听小叔的事,刘艳只觉得那个爸,比她还不能接受改变的事实,估计眼下呕得厉害,又觉得她妈骂的那句话,实在太对胃口了,所以支使大哥刘军在写信的时候,把那句话写进去,还特意标明了,是她妈说的。
刘军听了,眼前一亮,“这个好。”他怎么忘了,他爸把他妈的话,简直奉为金科玉律。
这封信寄出去后,效果很明显,下次再收到信时,信里没再提小叔半个字了。
在这鸿雁传递的一封封信中,夏去秋来,转身间,到了冬天,万物萧瑟,大雪纷飞,天地间,银装素裹,白茫茫的一片,去地里扒个萝卜,要先扒开一层雪,这还不是最困难的。
最困难的,是要走出门上茅房,他们家在西院,离东边的茅房要走一大段路,乡下的茅房简陋,又四面漏风,脱掉裤子能冻到屁股,刘艳怕冷,一到冬天,整个人都缩了起来,恨不得躲进火盆里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