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产队的队长叫刘大根,他媳妇姓孙,村里年长一辈喊她大根媳妇,同辈有叫孙姐或叫队长嫂子,晚一辈的大多称伯娘或婶娘,反正村子里的人,多多少少都能攀上点亲属关系。
陈春红带着三个孩子走到队长家门口时,正撞上孙氏端着木盆出来倒水,看到他们几个,出声招呼道:“哟,春生家的,这么早呀!你这是要门吗?”孙氏看到陈春红背上背了个大背蒌。
“是呀,嫂子早呀,要出门,所以来找队长请个假,开封介绍信。”陈春红回道,刘大根和她男人同辈,却大上一轮不止,因此,她直接喊孙氏嫂子,三个孩子都开口喊了声伯娘。
孙氏多看了眼刘艳,然后对陈春红笑道:“看来你家老小是全好了。”
“是好了,只是我这有点不放心,正好孩子他爸寄了点津贴过来,我打算今天带她去县城找医院检查检查。”
“检查一下也好,可以彻底放心。”孙氏倒没觉得意外,毕竟,陈春红家老小生下来痴傻,前些年,陈春红也为此求过医,这在队里的人,都是知道的,只是那会子,大家都觉得陈春红瞎闹腾,没见傻子能治好的,生下来没扔掉,给口饭吃,已经很不错。
“我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“进来。”孙氏领着她们进了院子,队长家也是一大家子住一起,这会子天刚亮,各房的人已经都陆陆续续起来,洗漱、洗衣服、做饭的,一片忙碌,相互打了声招呼后,陈春红直接和队长说了要去县城的事。
刘大根听了,皱了下眉头,他对陈春红的印象很差,这几年里,陈春红劳动不积极,经常缺工请假,有时候一年赚的工分,还比不上有些积极性强的孩子,“都好了,何必再费这个钱,现在又是忙碌的时候,你这请一天的假,耽误一天的工分,也划不来。”
“我也没办法,刚分了家,家里什么都没有,孩子他爸又不在家,三个孩子又小,这不,好不容易孩子他爸寄了一回钱回来,我就想着给家里添点东西,顺道去城里给艳儿检查一下,安安心。”
孙氏见他男人还在磨矶,于是在一旁插嘴道:“我说你,孩子看病这是正事,你有什么不准的,反正只请一天假,队上这么多人,也耽误不了除杂草的活。”她最了解他家男人,自从担了这个生产队长,不仅自己天天在田间土里,更恨不得全队所有人,都待在田间土里上工,所以对那劳动不积极的人,格外严厉许多。
其他人请假,也没见他这么磨叽。
“我这不是担心,刚分了家,没长辈看着,年轻人自己心里没个数,”然后又对陈春红道:“你自己要把握好度,把日子过好,别到年底没有多少工分,分不了什么粮食,到时候几个孩子都养不活。”
“队长放心,我以后会好好上工,不拖队里的后腿,争取年底多分点粮食。”陈春红嘴里连忙保证,心里却暗暗腹诽,早猜到,这老队长爱多事,她来之前,已做好了被说一顿的准备,只要准了她的假,给她开个介绍信,让他说一顿又不会脱层皮。
再者,这几年,她在村里的名声,确实不好,要改掉变大家的印象,不是她昨天上一天工、赚了八个工分就能扭转过来的。
“记住你说的话。”刘大根起了身,进屋子里给她开了份介绍信。
过一会儿,介绍信开好了,陈春红接过孙氏递上来的信,道了声多谢,带着几个孩子离开。
孙氏亲自送到门口,才转身回屋,刘大根看了眼自家婆子,“你什么时候和春生媳妇关系这么好了,还帮她说话。”自家婆子自家知道,她可是从来不愿意管别人家的事,在外人面前,他说话时,她很少会插话。
“我只是觉得,春生媳妇大约是变好了。”
刘大根却是不信,孙氏笑道:“要不我俩打个赌。”也不管刘大根应不应,接着说道:“春生媳妇以前可不是这样,早些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勤快人,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,就是最近这七八年间,才开始不爱干活,变得泼辣起来,这中间的时间有点久了,估计大家都忘记了。”
“你看看,昨天分家第一天,她一个人就除了两亩田的杂草,可见这手脚还没有慢下来。”
“那之前她为什么不干?”刘大根昨晚看到记分册时,还以为记分员弄错了,后面还找了记分员确定,回来后,他把这事和老婆子嘀咕了一句。
孙氏见了,只觉得好笑,“这我哪知道?左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再说,你刚才那句话,可说错了,她就真的没工分,春生在部队的津贴,也够养她和三个孩子了,以前春生寄东西,都是寄给他老子娘,这次倒是奇了,估计你今天晚上,又有得忙了。”
“忙?忙什么?”
瞧着自家男人满头雾水,知道他是真不明白,要真明白,他们家也不用一大家里,还挤在这院子里,“没什么,没功夫和你唠嗑,我去灶房看看。”说着,起身往外走,留下一脸不解的刘大根。
不过,这个时候,还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发呆,很快就有人上门,刘大根出门一忙,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