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的指甲很尖,也很锋利,触碰到脸颊时,会有一种被针刺的感觉。
恐惧,伴随着疼痛而生。
可,李绅动弹不得。
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脸皮被小慧生生剥离的那种恐惧,那传入耳中轻微的呲呲声,让他恨不能现在就晕厥过去。
他从喉咙里发出不知所谓的闷哼声,嘴唇因为恐惧而有些发木。他心里明白,小慧不是婉儿,她与自己无情,平白无辜的丧命于李家,她回来就是复仇的。
“小慧,放过他吧。”
正当李绅处于即将死亡的绝望中时,甄婉儿出现了。她站在敞开的房门处,犹如生之前的样子。
“放过他,为什么要放过他?”
小慧回头,一张脸顷刻间变得狰狞。
“相公他只是懦弱了一点,且你我出事的时候,他不在府中。”
“他在府中又能怎样?自我入府看到的便是你日日被那老妖婆欺负。他呢?身为你的丈夫,看见了当做没看见,听到了当做没有听到。若非他装聋作哑,老妖婆怎敢有恃无恐,一再伤人性命。追根究底,他才是元凶,是害死你我的真正凶手。”
“小慧!”
“上京赶考,盘缠不够,是你典卖了自己做女儿时的那点家当给他换的银子。老妖婆生病,借故刁难你,甚至要喝你的血,吃你的肉,她二话不说,到厨房就割了自己的肉给她炖汤。这老妖婆,明知那汤是你用自己的肉熬成的,却还能伸着脖子咽下去。稍有力气,便将那汤碗砸到你的头上。你只不过下意识躲了一下,老妖婆就借机发挥,将你赶进柴房。
你担心她的病情,着急给她熬汤,削肉剔骨的地方连巴扎都没有来得及,血染红了你整个衣袖。那些躲在柴房里的小老鼠都闻着血腥味儿钻了出来。你害怕,你恐慌,你茫然无助的在柴房里熬着。他呢,他在做什么?他用你典卖家当的银子吃好的,住好的,全然没有想过你在家中是何情形。”
“婆母会如此对我,也是相公他想不到的。”
“夫人,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啊!”小慧一脸很铁不成钢的样子,那双眼,因为愤怒和怒其不争而变成血红。
“这些年老妖婆是怎么对你的,他岂会不知?”
“婉儿,算了,小慧说的没错,是我该死。”李绅垂下头:“我高中还乡那日,母亲异常高兴,不仅做了丰富的小菜还把父亲生前留下的那半瓶酒也给拿了出来。酒过三巡,母亲略有醉意,便借着那醉意与我说起了她生病的事情。她提到了那碗汤,说是美人鱼汤,还说那是她喝过的迄今为止最好喝的鱼汤。
起初,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美人鱼,以为那不过是一种鱼的名字。后来,返回房中,你见我酒醉前来搀扶我,踉跄中我抓住了你受伤的那只胳膊。你怕我担心,忍着疼,没有叫出声来。可你苍白如雪的脸色以及双眸中强忍的疼痛我如何看不出来。
半夜,你睡了,睡得极其不安。我瞧的出来,你很害怕,甚至恐惧老鼠,且一直护着那只胳膊。我守在你的身旁,安抚着你,待你睡稳之后才轻轻撩起了你的衣袖。
伤痕,触目惊心,我焉能瞧不出那是自己割的。联想之前母亲刻意说出的那些话,我又怎能猜测不出你这伤是从哪里来的。可就像小慧说的,我不愿意去想,更不愿意将你胳膊上的伤与母亲口中的那碗美人鱼汤联系起来。食人骨肉这种事情,太疯狂,也让人太难以置信。那是我的母亲,生我,养我,抚育我长大的母亲,我不愿意将她与那种可怕的事情联系起来。可是婉儿,事后我曾找过母亲,暗示她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,并且要她好好待你。”
“住口!”小慧掐住了李绅的脖子。
“什么叫事后你曾找过老妖婆?什么叫你已经暗示过她你知道了那件事情?李绅啊李绅,亏你还是探花郎,你难道不知你的暗示只会让你的母亲明白一件事情,那就是无论她如何对待你的妻子,你都不会生气,都不会去寻她的麻烦。毕竟,她连你妻子的肉都吃了,你还只是平静的暗示了她一下。
若非你的纵容,她岂敢让你休妻?若非你的纵容,她岂敢在夫人活着的时候就帮你另寻姻缘?若非你的纵容,她又岂敢将夫人唤到她的房中活活折磨死。李绅,你说你到底该不该死?”
“是,我该死!小慧,你动手吧!”
“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?”小慧稍微用了一些力气,李绅瞬间睁大了眼睛,那是喉管被人卡紧,呼吸不顺畅的表现。
“杀了我,杀了我吧,这样我就能见到母亲,就能继续陪在婉儿身旁了。”李绅说着,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甄婉儿,并且努力挤出一抹笑来。
“休想,你休想再来欺负夫人!”
就在李绅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,小慧的手突然松开了。
“老妖婆罪大恶极,就算入了地府,你也是瞧不见她的。至于夫人,你若当真觉得有愧,就离她远远的。生时,你不曾有丝毫庇护,死后,也请你有多远滚多远。”
“小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