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杀过人,却没有亲手杀过人。
身为一方父母官,死在他手中的多是身负罪恶的坏人,可刚刚他却杀了一个“好”人,一个无辜的,曾被他牵扯进罪恶里的妇人。
他看着满娘的脸,感觉着生机一点点从她柔软的身体里溜走,他觉得自己有些恶心。
“愧疚吗?”
有个声音在阴阳怪气的问他。
他点点头,将目光从满娘失去生机的脸上移开。
“那只是食物,人类在猎取食物的时候是不需要产生愧疚的。”
那个声音又说,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。
“满娘不是食物。”
他愤愤地说着,双手握紧。
“她是食物,至少她身体的某一部分将成为你的食物。”
那个声音变得尖利起来。
“食材新鲜味道才好,你得趁着她还没有凉掉,赶紧吃。”
“我,不吃!”他低下头:“从今往后,我再也不会杀人,再也不会去吃人的心肝了。”
“是吗?”那个声音挑衅道:“你会吃的!我保证,你一定会吃的。”
“放过我吧!”他痛苦的捂住脸:“我求求你,从我的身上离开。你要我做的事情,我都已经做了。求求你,放过我,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小官儿。”
“放过你?我凭什么放过你!”那个声音越发刺耳:“当我哀求那个人放过我的时候,他可有放过我?痛苦,哀求,都是没有用的。”
“那你缠着我做什么?”他扯开衣服,与那张脸对视着:“是!我是答应过你,要帮你破案,要帮你抓到那个坏蛋。我是官,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官,我不是神仙。你应该知道,我尽力了,而且我也没有放弃,我会继续查下去的。”
“你是我们的父母官,出了事情,你却只轻飘飘地给我说一句你尽力了,会继续查下去。敷衍,这就是敷衍!”
“冤有头,债有主,你这么厉害,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杀害你的真正的凶手。我是无辜的,我也是无辜的。大不了……这个官,我不做了。”
“你以为我不想吗?”那张脸变得扭曲:“我压根儿没有看到他的脸,我不知道他是谁,我找不到他。你是县老爷,你得帮我找到他。只要找到他,我就放过你。”
“我找不到!”他叹了口气:“既你不肯放过我,我也不再求你了。我的命,在你手里,你随意吧。”
说着,他闭上了眼睛。
他怕死,他还没有活够,当然怕死。可现在,他已经没有选择了。他不想再杀人,不想再去吃那些让他作呕的东西。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,从头到尾,至始至终,它都是在欺骗它。它,是不会放过他的。
腹部一阵刺痛,他拧了一下眉头,将扯着的衣服放了下去。
那张脸开始在腹部蠕动,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肌肉,甚至骨骼都在发出奇怪的响声。
“我不会放过你的!案子一日不破,那个人一日找不到,我就会纠缠你一日,直到你死为止。”
它在叫嚣着,嘴巴一张一合,将他的衣衫也给咬到了嘴里。
他扯扯嘴角,说:“到死为止是吗?那我就死了吧!”
他快步走到床的另外一侧,取下了悬在墙面上的一把剑。这剑,本是用来防身的,如今倒正好帮他解脱了。
刚刚举起,将剑对准腹部的那张脸,管家闯了进来。
他说:“老爷不要,我找到了可以治那个东西的办法!”
一个时辰后,刑如意站在了县老爷的跟前。
“女大夫?”
县老爷只瞟了一眼,就作势想要管家将刑如意给撵出去。
“黑猫白猫,逮住老鼠的就是好猫。男大夫,女大夫,能够将老爷的顽疾治好的就是好大夫。老爷是读书人,且为官多年,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。还是老爷讳疾忌医,不愿意让我一个女大夫为你诊治?”
“老爷。”管家在一旁轻轻唤了声:“这位女大夫不是凡人,或许只有她才能够救得了老爷你。”
县老爷瞅了管家一眼,又过了许久才缓缓点头。
刑如意终于看见了那张脸,与想象当中的样子不同,它显得狰狞了些。
“女大夫可能治?”
“我姓刑。”
刑如意抬头与县老爷的眸光轻撞了下,继续盯着那张脸。
此脸,为死者怨气所化,加之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,所以戾气颇重。像这样的怨气,单单指望寺庙里的和尚念经超度,肯定是不行的。这也就解释了之前被县老爷请来的那位主持师傅为何匆匆离去。
至于那位住在坟墓里的丘先生,更是心存不良。
想到这里,她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看来刑大夫也没有办法了。”县老爷有些失望。
“这是人面疮,是藉由人的怨念而生的一种怪症。想要解决它,也不难,只是不晓得老爷你能否经受的住。”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