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,疯了?”
义庄内,董令行将手中的人皮小心的覆在女尸的脸上。
“我原本还以为她会幡然醒悟,去府衙将她所做的一切都说清楚。疯了,她倒是什么都可以不用说了,我可如何与她交代呢?”
董令行站在棺木旁,静静地看着躺在棺木中的女尸。脸皮虽然贴上了,可总不如她原来的模样好看。他皱眉,伸手,小心翼翼地将边缘翘起的地方又给压了压。
“倘若我知道,她的被害是因为我,我宁愿她一辈子都留在海棠院。虽然,那是个鱼龙混杂的,不怎么好的地方,可总好过躺在这里。”
“大人不是她,又焉能知道她不愿意躺在这里。”
刑如意轻轻开口:“她的事情,我都是从柳大人的口中知道的。她是个有些傲气的姑娘,只是生不逢时,遇到的又都是她一个姑娘家没有办法解决的难事,迫不得已才会委身在那种地方。遇到大人,是她的不幸,但也是她的福气。至少大人给了她一个希望,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,清清白白在这世上活着的希望。”
“可我总觉得她会怨我。我身为一方县令,却连她都护不住。”
“县令也是普通人,大人又如何想到,这世上竟会有两个裁云,又如何能够想到,竟会有人觊觎青楼女子的身份,取而代之。”
“夫人说的极是,我的确没有想到,这好端端的良家女子,竟想着挤身娼门。若她不疯,我倒是真想问问,她这般费尽心思,究竟是为何。”
“大约是因为笑贫不笑娼吧。”刑如意随口回应了一句:“对于某些女子来说,身在娼门的日子,或许比自己正在经历的那些苦日子更有盼头。”
“不懂!”
“大人不懂也是正常的,即便是在盛唐,对女子宽容了许多,可男子活着终究要比女子容易的多。”
董令行瞅了刑如意一眼,没有说话,但从他的眼神来看,他是不认同刑如意方才说的这番话的。
“大人打算如何处置碧莲?”
“她罪无可赦。”
“可她终究是裁云姑娘的姐姐。”
董令行低头,看着棺木中的女子,伸手将棺盖缓缓合上。
“她是杀人凶手,虽没有当堂画押,却也容不得她抵赖。”
“让她活着,兴许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。”刑如意看着站在院落中傻兮兮的女子,感觉身边起了凉意,侧身,看到真正的裁云就站在自己的旁边。
“姐姐以为爹娘喜欢我,却不知,爹娘总是在我的跟前夸奖她。她觉得我乖巧听话,却不知道,我是因为愚笨,所以不敢多说话。
姐姐只听爹娘说话说了一半,便以为爹娘要将她给卖掉。却不知道,那个时候,因为娘亲病重,家中已经没吃没喝,爹娘要送走的不只她一个。
天下,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爹娘,却也没有那个爹娘愿意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挨饿受冻,甚至活生生的被自己拖累死。
其实,我不是不恨姐姐的,一直都没有恨过。因为,我不知道,我该用什么理由来恨她。生在穷苦人家,有太多的迫不得已,不是吗?”
“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。”
刑如意在心里说着,她知道,身边这个鬼魂裁云是听得到的。
“大概还是因为我笨吧,我总觉得,与其记得那么多的不好,倒不如只记得那些好的。”鬼魂裁云说着,淡淡一笑,转身看了眼还站在棺木前的董令行:“裁云此生只亏欠两个人的,一个是柳生大哥,一个便是大人。”
“姑娘谁都不欠。我想,若是要他们亲口回答,他们也是同样的话。”
“夫人可能答应裁云一个请求?”
“姑娘请说。”
“若是可以的话,请帮柳大哥寻个合适的姑娘。”
“说亲?”刑如意笑着摇了摇头:“只怕我愿意,你那个柳大哥自个儿也未必愿意。不过,你放心,我会尽力的。”
“多谢夫人。”鬼魂裁云将目光移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:“夫人是不是可以治好我的姐姐。”
“救的了病,就救不了命,让她这样,或许更好一些。”
“裁云懂了!”
鬼魂裁云点点头,消失了。
“嘻嘻,走了!终于走了!”
疯子碧莲将手伸了起来,像是在扑捉半空中的那些光线。衣袖自她的胳膊上滑落下来,露出绘制着的双生花。原本的花朵,枯萎殆尽,新生的那朵花,渐渐绽放开来。
一阵风过,双生花随风脱落,疯子碧莲的手臂恢复光洁如新。既没有了伤疤,也没有了那专属于裁云的痕迹。
“终于各回各位了。”刑如意转过身:“待裁云姑娘入土之后就在旁边搭一处茅舍给她姐姐住吧。姐妹两个,好歹也是个伴儿。”
董令行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。
……
街上亮起了各种各样的灯,刑如意挽着狐狸的胳膊,饶有兴趣的自那些小摊位一一看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