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狄在草原边境活动着一支游骑,他们像是影子, 比草原上的狼群出没更没有规律。
欧阳昭明一路上所防备的, 就是他们。
从烟尘后面走出来的人都骑在战马上,这些战马雄俊, 比起他从市集上买来的三匹良驹更加高大健壮。
在这些战马的嘴上都带着口笼, 让它们丝毫不发出声音。
从人到马,形成了一道沉默的影子。
欧阳昭明跟宝意一停下来, 跟在他们身后的狼群也止住了脚步, 停在原地,看着这些被爆炸的霹雳珠逼得现身的人。
夜晚已经降临在这片草原的边缘,狼的视力在夜晚比人要更加优越,它们嗅出了空气中的肃杀。
确认面前这些是敌人之后,每一只狼都伏低了身子,朝着前方呲起了牙, 从喉咙中发出了威胁的嘶吼。
游骑,狼群, 这草原上最强的两股力量形成了对峙。
没有人动手,但这气氛比起双方一见面就交手更加紧张。
烟尘笼罩中, 在这群铁血肃杀的游骑身后, 有一阵马蹄声响起。
宝意眯起了眼睛,朝着那个方向看去,见到一人策马从这二十几人背后绕了出来。
来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蟒袍, 衬得执缰绳的手越发的白, 他没有再以面具掩饰自己的真实面容, 那俊美无俦的面孔与他如同秋水长空的眼眸终于显出了十足的相称。
再见到这张自己自那座城外逃离之后,就有好些时日没有再见过的熟悉面孔,见他此刻等在这里,终于与欧阳昭明面对面,宝意心中竟有种宿命的感觉。
月重阙握着缰绳,目光停留在欧阳昭明身上,没有意思分薄给在旁边的宝意,就好像少女当日不是那样离奇的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一样。
他手上微微用力,勒住缰绳,身下的马就训练有素地停住了脚步。
风从山谷中吹来,在草叶摩挲的细微动静中,月重阙的声音响了起来,他说“欧阳昭明,你果然没有死。”
宝意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矛盾的情绪。
他的语气既像十分失望,又像是带着几分欢欣。
欧阳昭明对这样的语气不陌生。
失望是因为自己没有死,欢欣是因为他又有了机会可以手刃仇人。
每一个恨他入骨的人见到他,大抵都是相同的反应。
他原本还有三分不确定这个带着游骑来截杀自己的是谁,可是一听到这声音,欧阳昭明就认出了他“月阁主?”
欧阳昭明在衣裳底下紧绷的肌肉线条没有放松,可是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个笑容,迷惑对手。
像是跟老朋友闲谈一般,欧阳昭明在确定了月重阙的身份之后,又将他的容貌认真地看了一遍,才开口道,“月阁主终于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了。”
月重阙没有接他的话。
他的目光朝着宝意的方向偏移了两分。
宝意触到他的眼神,还未来得及反应,就见他在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又再次收回了目光。
月重阙的目标是欧阳昭明,不是她。
不管宝意是怎么狡猾的在他面前消失,当跟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,其他的人事都不能分散他的注意。
他看着欧阳昭明,淡淡地道“欧阳大人行事真是令人意想不到,我把郡主请到东狄来做客,本意只是想引谢三公子来,可是没有想到欧阳大人却扔下北周不管,孤身犯险,居然什么人都不带就独自深入东狄,还去了皇都。欧阳大人这是对郡主关心情切,还是单纯想效仿你义父当年的壮举?”
欧阳昭明微微一笑“都有。”
“可惜了。”月重阙深深地看着他,“他当年来东狄是来布局,你一来却毁了他的心血。欧阳大人可还记得,在我离开北周之前,你拔除了我们在北周留下的‘长钉’?礼尚往来,你们监察院留在东狄的情报据点,我也全都清除干净了。”
欧阳昭明神色不变。
宝意听着月重阙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手指却微微地抽搐了一下。
不用想也知道,“清除干净”这四个字后面藏着的是多少腥风血雨,死掉的是多少人命。
算起来,监察院在东狄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根基被这样一朝拔起,都应该算在自己头上——
“是吗?”
欧阳昭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宝意看向他,听他说道,“一品阁在我们大周留下的钉子隐藏得深,但是拔出一颗,就能拔起一串。但是监察院在东狄的人,却是我义父布置的,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在你们东狄的朝臣、后宫、军队、凡夫中,到底有多少我们的人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月阁主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就拔干净了,还应当更谨慎才是。”
直到此刻,两人在这样一触即发,就要生死相搏的情境下见面,依然没有放松言语上的针锋相对。
哪怕今日有一人要死在这里,也要给对方留下些麻烦。
“这就不劳欧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