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昭明的马车等在门口。
他上了马车, 将那串手串套在了手上,袖子一垂,就将手串遮了。
宝意不知是怎么估测的他的手腕尺寸, 这手串戴起来竟然刚好合适。
正想着, 就看见帘子掀开,欧阳离也跟了上来。
欧阳昭明抬眸看向他, 少年通常是不会跟上马车来的,尽管欧阳昭明说过几次上来同乘没关系,可他就是要坐在外面。
今天他这么一跟上来, 就显得有些反常。
欧阳离钻进马车,抬手敲了敲马车壁。
坐在车辕上的车夫听到声音, 就驱动了马车, 从这槐花胡同的院子外面驰马离开。
感到马车走动起来,欧阳离才收了手, 看向正看着自己, 等自己解释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的义父。
欧阳离的目光往欧阳昭明的手腕处瞥了一下, 开口道“义父想娶郡主,要如何跟宁王说,又要如何跟陛下说?”
毕竟这两个都是他娶宝意进门的阻碍,没个两三年的水磨功夫, 怕是化不了。
欧阳昭明听到他的话, 像是觉得十分好笑。
“娶她?”欧阳离听他反问道, 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?”
欧阳离一听, 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错愕, 眼睛望着欧阳昭明“可是刚刚……”
刚刚他不是说,手串是郡主送的定情信物?
若是不娶,那收下做什么?
这……不娶何撩?
欧阳昭明往椅背上一靠,手放在膝头,眼中含着笑意道“我逗她的。”
逗她玩是心血来潮,让她安心才是主要的。
自从上次秋狩以后,她心里怕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。
之后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,都会让她担惊受怕一阵。
别的不说,就说宝意拿着那把黄铜钥匙,眼下不管是什么事,只要是欧阳昭明要用钱,她都会或主动或稍迟一步地把钱拿出来。
还跟挪用霍老的不一样,经由宝意的手,这些钱他都不需要还。
再进一步讲,半年之后她若是赢了赵钱孙严四家,就将声名大噪,一飞冲天。
凭她在书画方面的天赋异禀,要赚到同现在在兴隆钱庄里持有的同等财富,也是指日可待。
可是若她就这么嫁了人,羽翼未丰就被上了枷锁,那来日就算想要展翅高飞也会被束缚。
嫁入家境普通的人家尚且如此,何况是嫁入那九重宫阙之中?
欧阳离听自己的义父说道“陛下意属四皇子,想立四皇子为储君,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。永泰郡主若是做了四皇子妃,来日就是太子妃,乃至一国之母。她若是心在此也就罢了,但你看她,哪一点像是想做四皇子妃的样子?”
只怕她对霍老那堆放在兴隆钱庄的藏书兴趣都大过于对萧璟。
“所以,”欧阳昭明对着义子点明道,“比起成为四皇子妃来,她还是继续做这样一个自由自在的永泰郡主,更能成长为一个有力的盟友。虽然我说过此生不娶,但为她打打掩护也无妨。”
旁人——像是镇国公的公子——有意娶宝意,不会影响成元帝把她跟儿子凑对的心思。
但是如果是欧阳昭明开口,成元帝就要多掂量了。
原来是这样吗?欧阳离听完,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的第二次失望——
他支持的一对竟然不是真的?
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?
宝意站在门口,看着欧阳昭明的马车远去,想着自己送他的谢礼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定情信物。
她关上了门,一边往回走,一边想着欧阳昭明这是要做什么,想着想着回过味来——
不对,他怎么也不是看上了自己,问题关键还是落在成元帝的心思上。
宝意“……”
要帮她就帮她了,偏要嘴上这么多说一句,这人图什么?
难怪没朋友。
想通了以后,宝意就放下了心,往里头走去。
她发现自己在外头这么耽搁一阵,厨房里在忙活的人已经把送来的那两筐螃蟹都刷了个干净,现在正搬了坛子打算开始做醉蟹了。
宝意听说过这做法,但是还没亲眼见过,就往厨房那里拐去,站在门口看了大师傅的操作片刻。
刘嫂子本来一个人局促地站在这里,见着宝意过来了,她叫了声“郡主”,看上去还放松了些。
宝意跟她站在一块儿,看着大师傅处理螃蟹,交谈了两句。
有大师傅跟他的学徒在,刘嫂子今天在这里是帮不上忙了,倒不如早些回家去。
见送来的螃蟹这么多,宝意就让他们拣了八个,让刘嫂子带着家去,今天晚上做了吃了。
欧阳昭明带来的人知道这是永泰郡主,她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,听话得很。
那刷干净的螃蟹又重新用稻草捆了起来,八只串成两排,被交到了刘嫂子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