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所谓国有国法,军有军规。按照北燕军中十七律、五十四斩的规程来说;单是“谎报军情”这一项罪名,已足矣将那六位秽乱百姓的哨骑,串在一起点了天灯的!可他们原本那卑微到骨髓里的奴隶出身,如今反而成了一道赎罪护命符!
这六人贪图享乐伪造军机,堪称无;而其性贪酒恋色,在沿途村镇为祸地方,堪称无德。可这六人如此不堪,又何德何能,竟在神石军中担此前哨要职呢?答案也非常讽刺,就只因为他们曾是神石部族汗王的落难兄弟,深受朝鲁的信任与器重罢了。郭兴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与朝鲁约定过“苟富贵、莫相忘”之类的许诺,但他毕竟也是北燕的小侯爷,那些固有官员体系的思维模式,早已深深融入在他的血脉之中,又怎会忘记了未雨绸缪的道理呢?
所以这桩足矣点天灯的重罪,郭兴也就只能高高举起、轻轻落下,当众将他们杖责一个连血淋漓,再贬为阵前小卒了事;而他自己却还要亲自率领麾下亲信,仔仔细细的重新探查起了前方地势。
这不看不知道、一看吓一跳,原来前路地势的复杂程度,要远远超乎于地图所识!
从泰宁县到扶余城进发,按照地图上最简短的路线行程来看,大概两地相距四百里。不过这一段路,乃是傅野在任职时,立主开辟的中山东南段商道,沿途可以避开了可供土匪山贼守株待兔的密林险川,官道虽然略有些狭窄、但也称得上是一片坦途。
根据郭兴实地考察得出的结果,这条最近的官道,堪称是神石军前进的不二之选!因为即便是最为狭窄的一段险路,他们也毫无中伏之危。
从大体上看,这一段官道乃是南北两向;西侧是中山路渔民的宝地——旱湖;东边,则是滔滔不绝、九曲十八弯的幽北母亲江——混同江。官道虽然狭窄,但左右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水面,幽北三路又没有水军编制,更没有可以预设伏军之地!
不过,正如它的优势非常明显一样,弊端也同让令人不敢大意。这条夹在旱湖与混同江当中的商道,入口与中途都极其狭窄;如果从地图上来看的话,就仿佛是全军排成可以容纳五人并排前进的队列、依次进入葫芦口一般;虽然道路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水面,定然无法容纳大批量的敌军预伏;但也由于通路狭窄,无形中会拖慢本就不快的进军速度。
即便通过了最为狭窄的一段险路之后,周围也都是大小零散的湖泊水塘,而并非是一片坦荡平原;面对这样的战场环境,至少在整座扶余县的北段来说,他麾下的主要战力——漠北骑兵,就只能彻底改为步兵了。
如果想要尽力避免战力上的折损,全国绕过这一段水源过于丰沛的扶余北境,选择全军调转,兜一个大圈子话;最乐观的估计,攻打扶余城的计划,也要推迟至盛夏初秋时节。
所以,眼下摆在郭兴面前的路,就只有三条。
要么全军迅速通过这条葫芦口夹道,但是要接受行军队伍被无限拉长、骑兵彻底沦为步兵这个结果;要么就全军立刻掉头,迂回至扶余城南境,再发动这场攻城战。
还有另外一个选择,就是留下步兵与辎重营、缓缓通过夹道,并在相对宽阔的葫芦底扎营据守;待轻重骑兵依仗着胯下战马之利,迅速绕至扶余城南向迂回包抄,届时步骑二军再重新汇合于扶余城西,准备攻城。
不过选择兵分两路的话,也同样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弊端。
骑兵深入敌境虽然危险、可好在中山督府军的人马,根本就追不上他们。所以孤军长驱敌境数百里,倒是也构不成什么危险;所以问题乃是出在按照原计划行军的步兵先锋与辎重营身上。他们虽然可以在扶余北境扎营据守,但毕竟也是由华神教的亡命徒、以及各地强征的民夫辅兵组成的九线混编队伍;如果扶余守将敢于放手一搏,抢在己方立足未稳之时,率扶余全军出城,打上一遭“反冲锋”的话……
郭兴几乎可以确定的是,如果扶余县的守城大将,也是一位万至海那样的硬骨头;届时这一批乌合之众,还真有可能被人家一举歼灭!
召集亲信部将商议一番之后,郭兴终于还是敲定了第三条进军方略——分兵前行。郭兴没有忘记上一次平北军分兵的惨败经历,这一次他是经过了一番战情推演之后,才发现第三个进军方略看似最险,实际上反而是最稳妥的方式。
由于第二条全军调头的计策,迁延战机过长,所以首先已经被排除在外了;而第一条计策虽然看似稳妥,但由于葫芦口夹道过于狭窄,一旦遇敌迎头阻击的话,那么己方就会被地形死死钳制、完全无法铺开阵线,兵力与兵种的优势,也会荡然无存。
至于说扶余城会不会出现一员类似于万至海那般的勇将,也许会,也许不会,郭兴根本就不在意。因为放眼全局考量的话,像是万至海这种智勇双全,赤胆忠心的猛将,无论放在哪个时代,也绝对是凤毛菱角的存在。况且这样的勇武之士,或许可以左右一场战局的走向;但对于整体局势的影响,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。
况且这样不世出的英雄豪杰,又不是地里长出来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