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北斗早就听过庞大雷的怪脾气,也知他活到四十多岁都是这副模样,改头换面定然是不太现实了,也就随了他的口风继续说道:
“庞土匪,你别在那里说风凉话!像我等这般岁数的人,哪能禁得住似你这般的牛饮呢?秦王殿下分明是被你胁迫着拼上了老命,这一大坛子酒喝下去,那是给了你太华山多大的面子?你怎么还有脸皮在这里说三道四的?”
庞大雷听着关北斗的训斥,胸脯一挺脖子一梗,刚开口便打出了一个酒嗝,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皮:
“我也没说秦王殿下的不对啊!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吗?既吃了他家的肉,喝了他家的酒,我就得给他家干活!这点江湖规矩我庞大雷还能不明白吗?道爷就直说了吧,我们这些闲人,到底能帮秦王做些什么啊?”
关北斗一边帮着醉眼迷离的秦王推拿穴位,一边没好气的说道:
“做些什么?幽北沈归的名号,你总听说过吧?那小子可是秦王殿下的心腹大患,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,谁若是能带回沈归的脑袋,待日后秦王坐上龙椅,谁就是我大秦的第一有功之臣!“
“嗨,我还当是谁呢?那小子最近可是风头正盛,我庞大雷耳朵里灌满了他的名字,可眼睛里就没他这么一号人!要不是看在先代大萨满的面子上,哥几个早就弄死他七八回了!放心,这事啊,就包在我老庞的身上了!“
这位如同莽汉做派的西岳飞虹——庞大雷,一边大包大揽地应下了差事,一边把胸脯拍得是震天响;要不是在座的诸位也都知道他的底细,定然会以为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愚夫莽汉呢!
庞大雷一向都以这副面孔浪荡江湖,从来都是把话说到十二分满;即便最后只做到了五分,也没有人会说他如何;不过在座的诸位江湖名宿,就显然就没有他这么不要脸了:
“关道长此言,只怕有些不大详识之处。据陆某人所知,“那一位”,可是足足庇佑了沈归近二十载光阴;对席间诸家豪杰而言,区区沈归自然是不足挂齿;但如果要因此而对上“那一位”的话,那么我们药王殿就只能选择退避三舍、断不敢以身试其锋锐。”
关北斗闻言、笑着指了指白虎大殿的屋脊:
“我谛听可以用信誉担保:诸位所忧虑的“那一位”,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!”
关北斗一言出唇,举殿皆惊!
这些位江湖草莽,谁不知道沈归能够仗剑行走江湖、并且安然至今的重要原因,就是因为“那一位”的存在。
沈归本人的武学修为,的确属于江湖顶尖行列,说他是天灵脉之下第一人,也许存在争议,但至少也算不上是夸大其词。不过,纵观江湖道的历史,似他这种横空出世的少年豪杰,也从来都不在少数;可如果把目光拉扯的长远一些,这类武学奇才对于整个江湖的影响能力,其实是微乎其微的。
总有刚刚踏入江湖的愣头青,以为凭着一身扎实的功底,就可以打遍江湖无敌手;可想要成就一番英名,就必须踩着前人的脑袋往上爬;可对于那些经历了无数潮起潮落的老江湖来说,根本连胳膊都不用抬,便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、并置于死地;而这些个曾经闪耀一时的江湖新秀,最后大多都是落得个埋尸荒丘的惨淡收场。
江湖,绝不只是打打杀杀这么简单而已。
所有人都知道,沈归不但身手过人,头脑也机敏诡诈,又是幽北三路的国姓王,萨满教的孙少爷。然而这些助力虽然也足够棘手,却达不到令江湖人不敢心生杂念的地步。真正令天下豪杰对沈归退避三舍的原因,其实就只有一个名字罢了:
白衡。
市井民间口口相传的白衡,只是无数传说故事当中的一个符号罢了;但在这些江湖人的心目当中,白衡这两个字,就是天上地下的武道顶峰;而那些曾与白衡打过交道的江湖前辈,也都对这位天灵脉者的怪异性格,有着几乎相同的评价:喜怒无常、漠视人命、不在乎名声、不遵守道义,是个随心而动、随性而行的怪人。
这样的性格,哪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,往往也是个极度危险之人。也许上一刻他还在于你把酒言欢、下一刻就翻脸出手索命,毫无理由可问、毫无征兆可循。
沈归生人太晚,对江湖传闻这种事,历来又都是一笑置之的态度;可白虎大殿上的这些江湖名宿,却非常清楚白衡究竟是什么角色。尤其是他与回春圣手林思忧之间的爱恨纠缠,更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段韵事。
毕竟白衡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!曾经也有几位不知深浅的名门子弟,当众谈论过二人之间的一段往事,然后……就再也没有然后了。毁宗灭派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,绝对是件天大的事;然而对于白衡来说,就如同呼吸吃饭那么简单轻松。
至于白衡的诸多手段,不仅江湖人知道,就连秦王周长风,也曾经亲身领教过厉害。想同此节之后,整件事情的思路就非常简单了:沈归与周长风之间的相逢不算愉快,也就连带着白衡在内,都不可能成为西北联军的盟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