庚子年二月十二日,惊蛰。宜祈福,斋醮;忌嫁娶、开市。
根据华禹大陆上的民间风俗,很多地方的老百姓,都会在惊蛰这天举行各种各样的祭祀庆典仪式。而在申城这地界,民间也有一句关于祭祀之事的俗语:每逢惊蛰日,当祭白虎神。
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,沈归生在盛夏时节的白露日;然而在上一世,他却是在初春时节的惊蛰日出生。而今年的惊蛰,恰好也是太白飞虎郭云松的头七之日。
关于老王爷莫名其妙的被围攻致死一事,正如在齐家大宅的众人推测那般,想要从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当中,找到一个能为郭云松与铁甲报了血海深仇、之后自己还能全身而退的妥当方式,根本就是件痴人说梦的事。何况轻举妄动的沈归,不仅是身体状态没有完全恢复,思维与理智也被仇恨彻底占据。
不过,这只是其他人的想法;而对于沈归本人来说,越是感受到深入骨髓的仇恨折磨,就越要保持着极其清醒的头脑。
在他看来,这笔看似错综复杂的血仇,其实完全不需要过多思量。东沙岛一分为三,自家海鲨帮的人尽数战死;那么也就是说,另外两家便都是他沈归的死敌!至于办事一向规矩、从未越线半步的谛听,究竟没有参与其中,对于他来说都是件无所谓的事。既在江边站,就有望景心!反正谛听与他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朋友,看着郭云松战死沙场,也没帮一把手不是?如此一来,被沈归视为血仇死敌,也就谈不上冤枉了!
而且他虽然不知道镇龙钉究竟有什么用处,但根据他与关北斗之间的约定来说,至少在自己凑齐全套九枚镇龙钉之前,落入谛听掌中的林思忧,是定然不会遇见生命危险的。
那么,索性就大开杀戒了吧!
他先是通过钓鱼的手段,跟上了一只两江联盟放出来的鸽子;通过跟踪对方的进行路线,他便来到了申城外西南方向的一所大宅以外。
此处,距离申城南门仅有十余里之遥。
这是一间建筑风格迥异的巨型宅邸。由于江南道的商业极其发达,所以自然吸引了华禹大陆各地人氏,在此处安家立业,繁衍生息。而这间挂着《南水郑氏》匾额的巨型宅院,与南康常见的院门平凡、内藏锦绣的姑苏园林;挑檐石雕、高屋脊吻的徽派石楼等等建筑风格,全都截然不同。
这间郑家宅院的南院墙,有两间耳房向外凸出,夹出正中央的位置,开辟出一座内凹型的前院大门;从沈归的角度看起来真是既神秘,又深邃。廊檐下两根高耸粗实的梁柱,挑拱起弧度优雅的檐顶;而左侧廊柱边上摆着一架竹制摇椅,上面正躺着一位黝黑精瘦的中年人。在椅子边的小竹桌上,还放着一具竹篾编成的小笸箩,里面摆着许多枣子般大小的绿色果实、几叠树叶、以及一小撮白色粉末。
被沈归一路跟踪的那只“信鸽”,如今也慌慌张张地往大门跑去;而那位躺在摇椅上的中年男子,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便睁开了一道缝隙,斜眼看向来者。只待对方刚刚踏上石头台阶,他便用脚尖把搭在廊柱上的一根哨棒踹倒,之后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滩血色的口水,噗的一声啐在了那只“信鸽”的脚边……
木哨棒敲击石板发出的声响还未停歇,那位满面慌张的后生便“扑通“一声当场跪伏在地。
“噗!”那精瘦的男子再次吐出一口血水,正巧落在了此人的膝盖前:
“现在的后生崽,真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。先去西侧耳房等着,三位主事正在祠堂开会,无论何事皆不得擅闯。还有,待一会你交完了差使之后,再自去刑杖厅领十五杖吧!“
这年轻的后生受到了教训,规规矩矩的站起了身子,朝着对方深鞠一躬之后,这才踏踏实实的溜进了西侧耳房。
这二人之间的对话,也同时被沈归听在耳中。既然那位嚼着槟榔果的中年男子,言语中提及了祠堂二字,那么也就是说这间大宅的前院,已经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。于是他迅速从前门离开,朝着后门位置绕去。
单从这不同寻常的建筑风格,沈归就判断出了这间大宅的主人,定然是闽江人士。可能是由于身在异乡的缘故,所以他们这间郑氏大宅乃是一间孤宅,周围不但没有邻居乡里,更没有什么宗祠祖庙之类的建筑;想必这槟榔男口中所谓的祠堂,一定就在这间大宅当中。
也就是说,这间巨型宅邸看似是郑家大宅;可实际上,却是一个经过了粉饰之后的闽江村庄。
闽江人修建祖宗祠堂,其中的礼法与规矩数不胜数,任何一位外乡人,都不可能通晓诸多宗族各自不同的规制。不过对于沈归来说,判断祠堂位置的问题,其实非常简单:通常而言,若是把祠堂修在自家宅院当中,那么对于位置朝向的规矩就只有三种:为活人修建的生祠,乃是背西向东的朝向;而为男性先祖修建的宗祠,便应该是正统的坐北朝南;而为女性先祖修建的专属女祠,则正好与男性先祖相反、坐南朝北。
既然郑氏大宅的悬挂的匾额朝向正南,那么也就是说这间宅院当中的祠堂,就应该设立在寻常宅院的正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