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任中山路总督傅忆,乃是众人当中唯一能够与冬至杀手顺畅交流的人;也正因如此,沈归才会命二十三,十七,以及十四三名冬至杀手,留在他的身边帮忙。因为傅忆接管中山路,乃是子承父业、水到渠成的事;如果再加上郭家与沈归方面的首肯,至少在明面上,没有任何危险可言,根本不需要三位聋人杀手的帮助;然而在实际上来说,傅忆的人身安全,要远比立足未稳的兴平皇帝,还要更加危险几分!
因为当时幽北三路的内耗甚重,兴平皇帝又刚刚登基,再加上李子麟其人又摸不清脉络;所以坐镇中山路的傅忆,实际上便是沈归在出关南下之前,为刚刚脱胎换骨的北燕王朝,钉下的一枚定海神针。
中山路,地处幽北三路的中心腹地;而傅忆其人,又是沈归、或者说是郭家的铁杆心腹。他与他麾下的中山督府军坐镇中路,一方面可以防止颜青鸿登基之后急于卸磨杀驴,在自己还立足未稳之时,便急于清算钳制了颜家帝权近百年的东幽李家;而另外一个方面,则是用来防备李子麟治下的东幽路,会突然横生异动!一旦时局有变,中山路便可以瞬间从缓冲区域、变成幽北平乱的前沿阵地。
好在沈归与李登这翁婿二人、观人识物的眼光都算不错。二皇子颜青鸿即位之后,非但没有大刀阔斧的进行全盘清洗,更保留了近八成朝廷的原本框架,维持了幽北过度期的稳定局面。
这位遭受压抑迫害多年的幽北新君、登基之后便把自己全部的精力,都放在了如何赚取更多的银子上!
也可以说,如今那座日进斗金的东海关,沈归也只是提出了一个最初构想框架而已;真正负责具体实施的人,便是兴平皇帝颜青鸿、以及常年住在东暖阁中理政的瘸子丞相——万长宁。
而李子麟作为新一任的东幽王、兼李家家主,一向都有意避免过多参与到朝堂政务之中。所以即便兴平帝屡次召他入东暖阁议政,但只要没有问到他的头上,或是与东幽路无关之事,他历来都秉持着模棱两可的态度。
这不单单是入朝为官的自省自持,更是李子麟担任大荒城知府多年,被动练出来的夹缝生存之道。他比谁都清楚,现在兴平皇帝,之所以愿意留着东幽路这个隐患,完全是忌惮那位退休之后、便一直守着一座孤坟的李登李齐元;更是沈归通过自放自逐的方式,为李家交换出的生存空间。在这样的情况之下,无论是荣誉还是财富,都不会少他东幽李家的一分一毫;可如果自己一旦想要把手脚伸入东暖阁中,哪怕就只是一个念头,也一定会为整个李家招来灭顶之灾!
然而今日东暖阁中的议题,却显然没留给他闭口不言的机会。
“子麟,你就直说了吧,若是没有你亲自坐镇的东幽路,时局一旦有变,凭着李家的家底到底可以扛住多久?”
颜青鸿此时身穿便装,但领口的三颗盘扣却已然不知所踪。从他脖颈处的淡红色勒痕可以看得出来,兴平皇帝正处于暴怒的情绪之中。
还未等李子麟开口回话,正伏在案头的万长宁却突然抢先出言:
“万万不可!绝对不能把子麟调出东幽,让他去补小忆的缺!你们来看,这东幽路虽然地势平坦,看似易于骑兵奔袭冲锋;但它好歹还有一道混同江可以作为屏障!若有子麟坐镇东幽路,他便能够指挥麾下军卒、随时沿江岸下寨,依托混同江岸为凭、以拒漠北犯境之乱军!如此一来,尽管中山路可能会迅速陷落于乱军之手,但至少东幽与关北两路,还可以形成南北夹击、关门打狗之势!”
兴平皇帝听完之后,一把打翻了皇后铁怜儿刚刚温好的热茶,指着正跟自己唱反调的万长宁怒斥道:
“混账!你说的倒是轻巧!混同江上游,的确是东幽路的天然屏障不假,可若是乱军攻入中山路之后,不选择北进东幽,反而沿江南下、直扑关北而来,围困奉京城,届时你我又当如何应对?你万长宁还打算关门打狗?一旦奉京、中山陷落,那么东幽路就真的被人关门打狗了!”
颜青鸿发了一通脾气之后,整个东暖阁中、便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;耳边只有皇后铁怜儿打扫茶壶碎片、所发出的悉索声;其他三人都分别低垂着脑袋,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。
尽管不清楚皇帝与丞相之间的争执,到底是不是演给自己看的戏码;但李子麟心中却清楚的知道:如果此时自己再闭口不言的话,那可就有隔岸观火、拥兵自重之嫌了。
“咳,禀陛下,臣有话想说。”
“讲!”
余怒未消的颜青鸿,没好气地甩出了一个字,便继续与不肯退让半步的万丞相对视起来。
“臣以为,万相所虑及是,而陛下这一席话,更是圣君之言。不过臣下所想,却与二位有所出入……“
“这些废话都免了吧,说说你的主意!”
“是。所谓兵马未动,而粮草先行,自古兵家之争,胜负则大半取决粮道安危。所以万相主张以中山路的暂退、来换取幽北粮仓的东幽路之周全,实乃老成谋国之言;然陛下所虑的乱兵沿江南下之举,据臣下推断,也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