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出了一种两世为人的错觉。
犹如身在梦境之中的沈归,忽然想起了一首不大应景的诗句:暖风熏得游人醉,直把杭州作汴州。虽然这两句诗背后的真意,乃是充满了对那些遗忘国仇家恨之人的讽刺与蔑视,是诗句提到的地点,也是江南的临安府、而并非是这座江州城;但就是这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件事,却也让沈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!
看来这江南道不光风光旖旎,就连生存环境都是如此恬静舒适,怪不得齐雁方才都想以二十岁的高龄,毅然在此退休养老呢!像是这样的人间天堂,有谁不想、又有谁不会沉湎于其中呢?
不过这江州风月虽然美妙,却也是一把无色无形的软刀子,能够直接由内而外地剔除大好男儿的骨头与志气,只知终日沉湎于纸醉金迷的环境当中……
在快马弯刀面前,就是是那些雄浑壮阔、气贯长虹的千古名篇,也终究是苍白无力的废纸一张而已。
次日晌午时分,待沈归与齐雁二人离开客栈之时,掌柜亲自带着四个伙计笑脸相送。临别之时,不但奉送了干粮与美酒,更奉上了一张做工精巧的名帖,承诺下次再来江州之时,可以提前派人捎来一个口信,他定会派人出城相迎。
沈归与齐雁带着浆洗已毕,但还未能全部烤干的旧衣服,背着那两个包裹,踏上了江州城的正街。正午时分的江州城,与夜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,街面上真可谓是车水马龙,摩肩接踵;路上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,紧皱眉头;就连那些扛着重物的力工,都咬牙切齿的歪着脖子,顶着大麻袋小步疾行……
虽然比不上被敌军破城那般仓惶,但整个城市的速度,却已然晃花了齐雁的眼睛!
“哥,你说他们都忙什么呢?”
沈归听到了他这个问题,立刻从遥远而熟悉的生活节奏之中,暂时抽离开来:
“这不是明摆着的吗?忙着干活呗……”
“嗨,谁不忙着干活啊?我是在问他们只是干活而已,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着急……”
沈归笑着摇了摇头,也不知该如何跟齐雁解释。对他来说,无论是北燕王朝还是幽北三路,生活节奏全都比不上南康来的更加快速。沈归心里当然清楚,这是商业发达带来的必然结果,并不值得大惊小怪。而且见到这样一番景象,倒是也让沈归觉得南康王朝的社会环境,变得更加真实、更加立体起来。
无论经济何等发达,城市如何繁荣,那些服务的周到,充盈的物资与丰富的娱乐,都是兜里揣着大把银票的富贵人家才能享受的稀罕物。像是在江州城、乃至整个南康境内,有了银子,走到哪里都是天堂;没有银子,走到哪里也都是炼狱。
沈归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华延商帮金牌,又捏了捏包裹里的银票卷,侥幸似的松了一口气:
还好老子兜里有银子!
兄弟二人在街面上转来转去,本打算寻一架普通的马车,可没想到才刚刚走出两条街去,竟然就被一个青年迎面拦住了去路!沈归转头一瞧,嘴角立刻就翘了起来:
此人正是昨夜那位精明老辣的地陪先生——于家商号的管事,谢川。
“呵,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啊!二位贤兄昨夜休息的可还好?今日就打算离开江州城了吗?如果有什么需要效劳之处无需客气,随时都可以来于家商号找我谢某人。”
沈归看了看齐雁,眼珠一转,便立刻笑着点了点头:
“既然正巧遇了谢兄,那我们也就一事不烦二主了!不瞒你说,我们兄弟二人啊,都有一口嗜好……”说到这里,沈归用手指比出了一个烟枪的手势……“打算跟您这……”
“公子公子!千万要谨言慎行啊!”
那位百依百顺的谢川,此时听到沈归需求之后,竟然仿佛被热水烫到了一样,直接出言打断沈归的下话;而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左右打量了一会,见无人注意之后,这才朝着他们摆了摆手:
“跟我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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