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前对于沈归一方来说,除了窝在小院中‘集体养伤’以外,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了;但对于巨鹿县、尤其是剩下的那两棵独苗——薛捕头与陈大人来说,霉运仍然还在‘照耀’着这两位倒霉蛋儿。
巨鹿县平时是几十年几十年的不出事;可如今这一出了事,就是一桩天大的事!按照北燕律法规定,如果一县之地,每年非正常死亡的平民数量超过十位的话,当地知县衙门就无权自行处理、一定要进行汇总上报、再由所在州郡的府台衙门派专人下来进行复验;如果死亡人数超过五十,就要由府台衙门再另外出具一份调查卷宗,共同上报至当地的巡抚司衙门;如果死亡人数过百的话,那么巡抚司衙门也无权结案了,就只能把县衙、府衙、州衙三份卷宗,汇总发往燕京城中的刑部衙门,由刑部的大人们共同批复;或者直接发往中书省,呈给左右两位丞相、再由他们亲自交给天佑帝陛下亲自定夺。
而昨夜巨鹿县发生的这两场大火,已经不是他陈知县的顶戴乌纱、再加上他的项上人头,就可以全部‘顶’下来的事了!在陈大人如今的视角之中看来,昨夜这两件‘故意纵火案’,已经可以并案调查了!因为在华神商团驻地燃起的那一场大火,可是他‘亲眼看见’一位‘黑衣蒙面人’做的;那么也就是说,随之而来的第二场大火,也应该是那位蒙面人所为!
先甭管那位‘蒙面大盗’到底能不能抓捕归案,反正他‘陈油郎’肯定是逃不开责任的。因为无论他这间小县衙门有多么破烂不堪,可始终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!如今这间‘皇权的象征’,却在他的‘疏忽’之下,化作了一块块焦黑的木炭……仅仅就这一条罪名,已经足够宰了他陈家满门家小!
不过,随着陈夫人也‘葬身火海’之后、他陈家满门,如今也就只剩他自己了……
人一旦被逼到了死胡同、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之后,就算是彻底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与枷锁。当陈大人缓过了神来,坐在薛六借来的板凳和木桌前面,只觉得自己的思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:
“薛六啊,我本想在你与程先生的鼎力相助之下,踏踏实实做一位好官,好好的造福巨鹿县的相亲父老;可如今……哎,罢了罢了,真是‘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呐’……你也瞧间了,这一把大火啊,不仅带走了我的挚爱亲朋、也带走了那些身外之物……我陈某人现在可是身无分文,一无所有的穷鬼了!薛六啊,本县自知罪责难逃,也就不做他想了;可我却不想把你也给拖下水啊!我看不如这样,你一会去华神道观走一趟,就说奉本县之命、向他们借来一些‘银子’;无论他们给了多少,你就全拿着,全当返回津州老家的路费盘缠吧!不过,他们如果不肯借银的话,本县也再没其他的办法了……”
薛六此时听到了陈大人的‘临终遗言’、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、眼珠飞速几周,突然一拍大腿怪叫了一声,随即自己又愣了半晌,这才语带悲戚地对‘天真可爱’的陈大人说道:
“大人啊大人,薛六先要谢过您的知遇之恩!可莫非直到现在为止,您还认为我能打着您的旗号,从华神教借出来一文钱的‘路费盘缠’吗?”
浑身褴褛、满面焦黑的陈大人,听完他这一番话后、立刻也面带苦笑的摇了摇头:
“是啊…是啊…这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我竟还指望着那些人能雪中送炭?现在整个巨鹿县,有谁不知道我陈某人要倒大霉了?这个时候跟我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,谁又愿意把银子往‘大海’里扔呢?不过薛六啊,我看你还是硬着头皮去碰碰运气吧?你回津州这一路上山高水长,如果没有银子傍身的话,又如何能回……”
“大人啊,我说的可不是银子的事啊!您四周好好看看,咱们这县衙门附近,到底还剩下多少人?”
陈大人四周观望了一眼,发现整条‘衙前大街’之上,除了自己以外,就只剩下了同样‘满面焦黑’的薛六了……
“好啊!太好了!那些趋炎附势之辈,陈某要他何用?正所谓路遥知马力,日久见人心!没想到在陈某人穷途末路的一天,竟然还有你薛……”
“大人!您先别急着感慨!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!我先问问您,昨日我们赶去冯大人府上救火之时,咱们带去了多少人啊?”
陈大人神色一怔,仔细回忆了一番之后,语带犹疑地答道:
“我记得在县衙门里登记在册的本地衙差兵丁,大概是五十位左右吧;之后你又叫上了一些本地乡勇……怎么算来,怎么着也该有六七十人吧……?”
“那现在呢?”
“咱们俩呀……”
“那您明白过来了吗?”
薛捕头看着陈大人仍然一脸‘糊里糊涂’的模样,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,仔细为他整理起了这短短的两天时间之后,发生的所有‘怪事’。
就如同盲人摸象一般,各人看问题都有各自的角度;得出来的结论,也自然是互不相同的。
在薛捕头与陈大人的眼中看来,整件事情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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