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世事无绝对,但时间可是从不等人的。它是这世间唯一的绝对公正体现,不会被任何诱因左右,也不会向任何强权低头。
在颜青鸿一家向沈归求援的同时,皇后李怜也刚从冬暖阁缓缓而出。是的,她昨日在东暖阁中度过了一夜,也不知她都与“通宵加班”的宣德帝颜狩说了些什么,可单从面色上看,却比昨日的她显得更为阴沉。
与此同时,丞相李登此时也刚刚放下了整理了一夜的账簿。他站起身来,为趴在案桌之上酣眠的万长宁披上了一件大氅,自己则走到了书房之外的庭院中。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色,心中更觉烦闷异常。一直以来,自己这个幽北丞相,看似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无比,甚至在民间还有着“东幽王”这个说法,但其实自己才是“幽北三雄”之中,最难的一个。
无论是胸怀大志迫切自立的皇帝颜狩、还是恃宠而骄拥兵自重的郭家,两方一直都只顾着自己眼前那些事,根本没有人会考虑百姓的生计、税收的平衡、军费的增减等等这些更为实际的“小事”。
自己一向在朝中与民间的口碑,都是墙头草一般的精打细算,大家都把这个推断归咎于李登那粮商世家的出身,而根本没有人想要知道,他这一株墙头草到底为这北幽三路做了多少实事。
郭云松和颜狩这一老一小,一个只会开口要兵甲粮饷、一个只会搞党争,裁撤掉别人精心培养的干将能吏,换上一些只会邀宠媚上的所谓“帝王心腹”。这副惨淡局面,自然就使得李登除了要负责“国计民生”之外,更要负责平衡两党势力。因为他既要避免‘军权’大于‘君权’,也要避免君王独掌军权。原因也很简答,对于颜狩其人的志大才疏,他是再清楚不过了。
而眼前李登所要面对的,除了需要提前挤出一笔数额庞大的军费之外,还有幽北三路春耕的推迟日期、北燕、漠北两家使臣的接待与谈判工作、甚至连东幽家族之中的一些族中事务,也有着如同雪片般的请示信件,这情况下,连正常的休息与睡眠,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。
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腰腿,又条件反射般的看向了书房北侧的厢房——那正是他的独女李乐安的房间。这位李家大小姐,自打回春医馆改建完毕,便开始了整日不见人影的行医生涯。虽然幽北的习俗不同北燕,但这行为对于一个尚未出阁的官家小姐来说,仍然有些不妥之处。
李登缓步走向饭厅,又想到了那个让他最为放心不下的、自己的那个麻烦外甥,也就是幽北三路的当朝太子颜昼。其实自己和颜狩彼此间早已是心照不宣,二人谁都知道在这次外交事件中,太子颜昼扮演的角色可能不是那么光彩。即便如此,也仍然也没有办法“秉公而断”。原因很简单,目前幽北三路只有两位皇子,另外一位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。所以无论颜昼做出了多少匪夷所思的蠢事来,自己和颜狩都只能无休止地帮这位不长进的太子去擦屁股。
这不只是血缘问题,而是经过了更高角度下的仔细思考后,得出的最终结果。因为储君之位一直以来都是遏制或者挑起党争的不二热门诱因。之前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郭云松、如今若是再来一个争储事件,立刻就会把本就家底极薄的幽北三路彻底割裂开来。那时节,甚至都不需要北燕的甲士与漠北的铁骑大举攻伐,幽北三路就会先行自我解体,变回之前那种若干部族的原始形态。
若是未来真的走到了那一步,那么近百年以来,颜郭李三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?是的,自己这个幽北丞相,绝对不容许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。
李登如同嚼蜡的喝着稻米粥,心中早同时也被这些无法快速解决的麻烦给塞的满满当当。他对于幽北已经可谓是穷尽心力了,所以但面对未来那个自己也猜测不到的结果,无论是好是坏,他自问也都可以坦然接受。
李登也不知道自己饱没饱,只是觉得不该继续吃下去了。于是他一推粥碗,对管家李福吩咐了一句:
“粥继续热着,再准备一些干粮。士安还年轻,稻米粥是肯定喝不饱人的。”
可还没等他回到书房,李福就喘着粗气追上了他:
“老爷,外面来客了。”
“这么早就上门?……是谁?”
“是谁不知道,不过应该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。”
李登听了管家这个回话觉得有些新鲜,停下了脚步,颇有些奇怪地看着李福:
“哦?何以见得呢?”
“那不明摆着吗?赶车的车把式,是二皇子啊……”
李登仿佛对这个答案极为惊讶,但也只是眉毛一挑,仔细思索起来。没过多久,他嘴角含笑地吩咐着:
“大开街门,召集府上全部男丁下人,一起去正门迎驾。让门房把嗓子清干净,有多大声喊多大声,能把街坊喊出来围观的话,老爷还有重赏。”
李登这一番极为诡异的吩咐下去之后,转了个圈快步走向内房方向,洗漱更衣去了。
与此同时,宣德帝颜狩与李清也在冬暖阁中召见了太子殿下颜昼。父子二人神色如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