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腿雪花点的沈归与刘半仙刚刚吃过早饭,便由门外传来了“回事”的声音。沈归开门一看,发现门外站着的,是一个壮汉:这人身穿官衣、满脸的络腮胡子,腰巾处还挂着一根铁链。不问可知,大清早就有捕头,腰挂铁链来府上拍门,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。
“刘半仙你个老骗子还吃呢?以为骗完人就没事了?这下倒好,赤子入窑了(捕头进窝抓贼了),马前翘啊(赶紧跑啊)!”
出早差的捕头马六宝,听了沈归这句话尴尬的一笑,身处胳膊轻轻一抖:
“沈少爷您误会了,对不住,今儿我是来请您的!”说罢便轻轻晃了晃手中铁链,满脸抱歉的说:“我马家曾受过大萨满的厚恩,但上命所差我也没有办法,您多少得担待着点。我马六宝不敢说‘拿’这个字,但这小链您好歹也挂上点,走在路上也让我脸上好瞧,算您疼我马六宝,帮我完这趟差了。”
沈归明白,他说的虽然客气,但不过只是衙门快班中人的套子话而已。
衙门里的小吏,分快壮皂三班。这快班中人主管缉捕查案,从办案的形式风格上,又简单分为文武两道:
武办,手法粗糙产量不高。主要是以在犯人面前吆三喝五,并把随身带的铁链官刀在手中来回把玩,借着一身官衣差械吓唬犯人以及亲属,目的也不外乎也是想得几两散碎银子花花。之所以胃口不大,皆是因为但凡被铁链官刀吓唬住的,也都是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平民百姓,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了。
文办,则是如同眼前马六宝一般的和气。无论是嘴上说的还是身上比的,无一不是客气至极。这种办法通常都是对达官显贵,或者土豪乡绅这般有身份的人使的。这路人本身见多识广、交游广阔,也更能理解当差的难处。只要办差时态度和蔼,嘴上规矩,一般都不会受难;若是人再精明一些,还总能得到一笔不菲的“谢仪规矩”。
沈归被马六宝这一通套话说的有些懵,张着嘴好半天才琢磨过味来:
“抓我?不是抓白家老二吗?莫非才刚过了一天,孙白芷那小王八蛋就全给撂了?”
马六宝被他这反应也给逗乐了,而后四下看看,发现四下无人,低声对沈归说到:
“大萨满林思忧于我马家有大恩,我这当着明人就不说暗话了。我既然带着铁链来,那必定是实打实的上命所差。只怕祭祖大典那日。所有的在场之人,此时都已齐聚在奉京府大堂之上了。至于我们家卫大人,这么大动作究竟为的是什么,小人也说不好。但有一点倒是很反常:我们卫大人一生为官,这么办案子,那可还是头一回呐!”
说完,马六宝挤了挤眼后挺直了身子,把铁链虚挂在沈归的脖子上,冷声嚷道:“沈少爷,跟我衙门口走一趟吧!”
沈归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马六宝拽出了家门。临走之前,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半仙,只见刘半仙神色淡然,还朝着自己这边挥了挥手,瞬间心中忐忑尽去,神色坦然的当先而行。
眼下正是巳时初刻,河中大街上的商铺摊贩都刚出摊,还没什么主顾。此时见到沈归脖子上挂着铁链昂首阔步,身后还跟着衙门口的捕头马六宝,不由得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,伸长脖子,叽叽喳喳地看起了热闹。
而汇南钱庄门的前堂管事董平,在看清楚沈归的面目之后,立刻面色阴沉地转身上了二楼。同样的,混在人群之中的各路江湖草莽,也纷纷转身离去。一时间,河中大街之上的行人,瞬间少了一小半。
沈归走到衙门口前,抬头看着‘奉京府衙’四个鎏金大字,对身后的马六宝说:“都到府衙门口了,就把这铁链摘了吧,死沉死沉的。沈爷我要是真想跑,你根本都摸不着我的衣裳角!”
马六宝急忙上前摘下了虚扣着的铁链,满脸赔笑的对沈归说:
“我不也仗着您是萨满教的孙少爷吗?这但凡是大萨满调教出来的人,还没有一个不心疼下人的。”
沈归随手丢过去一锭元宝,冷笑着说:
“不用给我扣帽子,沈归就是沈归,与萨满教和中山王府无干。若是看你们卫老爷顺眼,我就听他说几句;若是看他不顺眼,我纵身一走,谅你们也没地方拿我。”
沈归一句说罢,便不再看马六宝一眼,抬头挺胸的走入了奉京府衙之中。
奉京府尹卫安恒,冠带齐整的端坐在奉京府大堂上,三班衙役整整齐齐地列立两边。除了府衙中人,在大堂之上还站着几个闲散人员。
这些闲杂人等,有孙氏医馆的二少爷孙白芷、有渔业总把头萧富、有幽北三路的总镖头回马李、还有骡马行的会长于梁安;当然,还有牙行的代表,齐返的师兄——黄石黄子坚。
卫安恒一见堂上站的这些江湖人,心里就有些犯嘀咕。他虽然知道,这些人都是被沈归纠集,才会出现在祭坛以下,但也算得上是巴格案中,案首沈归的帮凶。可尽管他们身份低微,但还有大批幽北三路的百姓,要靠着他们过活。这些人尽管与沈归身陷同案之中,但定然无法同罪论处。原因无他,若是把他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