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雪纳闷,循着声音看过去,只瞧着暮霭沉沉下,一个赤脚背篓筐的老大爷单手拄着一根竹竿子,正笑呵呵的看向他。
记忆中,傅雪是不认识这个人的。
但是他知道傅雪姓傅,那该是认识傅雪。
傅雪没说话,就那么站着有些发愣的瞧着那人。
男人笑呵呵的走上来,竹竿子往地上一放,而后从身后的篓筐里面拿了个水壶出来,蹲坐在地上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,哈了一口气,很是满足,这才咧出一口白牙,“不认识我了吧,我记得那时候你才一点点大,不过样子没变,还是那么激灵。我好几年没回家了,头几天在外头收废品的时候遇到了你二叔,你二叔告诉我回家喝你喜酒。你不是要结婚了,我就往回走呢。咋着在这里,不结婚了?”
收废品,外地?
傅雪想了会儿,恍然,这人是隔壁家的老大伯,姓王,一直单身,没有亲眷,现在应该有四五十岁了。
傅雪以前总喜欢缠着王伯要糖吃,王伯那时候会做糖人,没事就挑个扁担出去做糖人,回来剩下不少的糖稀都给她做了糖人。
后来他离开,傅雪可伤感了好一阵子。
此人瞧着不像好人,一双浓重的眉毛,挂在眉骨上,轻轻皱着就像是被人扯开了一张白面皮。
不过,他心肠倒是非常不错的。
从前王伯在家那会他没少帮衬傅雪家里做农活儿。一到了农忙,生产队正忙的时候,分了一点余粮后他还要分给傅母女两人,可他自己也是不够吃的。
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。
她记得这王伯当年离开之前很胖,身强体壮,力气非常大,她妈妈经常喊他过来家里帮着搬运药材送到村头去。
那时候因为什么事情他突然走了,这傅雪就不大记得了。
“啊……王伯你好!我是傅雪,我差点没认出你。你这……回来后就不走了吗?”
王伯呵呵一笑,摇头继续喝水,似乎很是口渴,喝饱了这才擦了嘴巴说话,“走啊,就是回来看看。”顿了会儿,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面色也沉下来,迎着才出来的光线有些担忧打量傅雪,声音中透着几分沉重,闷闷的,“你爸……还打你跟你妈吗?”
傅雪愣了。
这个人一开口就问家里这种“见不得人”的事儿,这种关心怎么很奇怪呢。
傅雪倒是也没多想隐瞒,她父亲家暴可是出了名的,不打人才叫人意外。
“大伯,我爸……还那样。”
正说着话,傅母一路小跑过来了,“王哥,你,你,是你吗,我老远瞧见你,是吗,真的是你?”
傅母欣喜万分,满脸笑容,甚至有些惊喜的不知所措,手里揣着才啃了一半的馒头,满眼都是星光一样瞧着王伯。
傅雪盯着母亲那样子,心里纳闷起来。
傅雪印象中,只有自己考上高中那天母亲才这么高兴过,如今这……
当年这位王伯离开前,傅父特地从外地赶回来,一进门就开始大吵大嚷,骂傅母是狐狸精,是勾人的烂货。
那时候傅雪还小,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,早吓得躲在柜子里面大哭,跑都不知道。
当时父母两个人外面争吵,摔了很多东西,后来傅父拿了绳子将傅母捆起来,用皮带抽了傅母一个晚上。
那件事后没多久,王伯就离开了。
傅雪愣神的时候,两个人已经说说笑笑离开了,直接将他遗落在这里,搞的傅雪一脸尴尬。
她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,但有些事情还真需要收敛,尤其在喜欢八卦的乡村里。
不管当年的一些事情是不是真的,两人关系也要划清界限,因为她母亲还没离婚。
这种事如果搁在现代社会,顶多就是离婚。实在不行打官司上法庭,总能给个完整的说法。大家都忙,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鲜艳岁月。
可如今,她不在乎,那母亲就不在乎吗?
地方小,人却多。人多嘴杂,出点什么事儿啊,真不好说。
傅雪提步就要过去。
“傅雪!”
忽然,有人叫住了她。
傅雪站着没动,看着母亲跟王伯走远,两个人一前一后,说说笑笑,那画面,怎么瞧怎么和谐。
江辰阳走近来,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火红的苹果送到傅雪跟前去。
傅雪没接,怪异的看着他。
半晌,她问,“江总,干嘛送我苹果?”才只有一个。
江辰阳知道,送多了她不吃,但他早上瞧见了傅雪啃着馒头喝凉白开的场景,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。
江辰阳自己又从身后拿了一个出来,咔嚓吃一口,甜腻多汁,香脆可口,看着就诱人。
他吧唧吧唧吃的香,很是自然挑了下巴,“你也吃,应季的水果,尝尝。”
傅雪也不是不近人情,更不是看不出江辰阳的好心,这一个苹果都不接,她也太不知道好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