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洵送陆安琴回去,又被伯父陆国滔留了下来。
陆国滔可以说是陆洵和陆家唯一的联系,过去陆洵和自己父亲闹得水火不容,也都是他在中间调停。
如今陆国滔年过六十,早已退休,天天在家遛狗养鸟。他还把花园改成了菜地,陆洵来到后院,就在绿油油的丝瓜架子下和他喝茶聊天。
“陆洵啊,”
聊着聊着,陆国滔就对陆洵叹了口气,“你也老大不小了,总该成家了。”
陆洵没说话,陆国滔又道:“隔壁像你这么大的李总孩子都能上初中了,这么多年你总是一个人,老来可怎么办——总不能和我一样收养一个吧?”
陆国滔妻子体质孱弱,不能生子。陆国滔爱妻,就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懂事的孩子,取名陆安琴。
陆洵淡淡道:“之后再说吧。”
陆国滔又叹一口气。
他也劝了陆洵多年,始终没什么用。当年陆洵母亲和妹妹的死给他打击太大,好像从那时起,他就对婚姻有了极深的排斥。
陆国滔劝不动他,只能换了个话题:“安琴那孩子刚从国外回来,他的心玩野了,这几年也没做成什么事。要是他想进陆氏,你不用理他。”
陆洵抬眼看他。
陆国滔一笑:“怎么,你以为你大伯要让你给他开后门?”他不等陆洵说什么,又摇摇头道:“他不是那块料,我只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,顺遂一生。”
——这也是他妻子的遗愿。
陆洵听出这句话里的沉重,道:“我会看顾他。”
陆国滔于是放了心,又和陆洵聊了许久。等陆洵从老宅里出来时,已经是夜里十点了。
他回到家中,见叶卿不在客厅,就问了保姆一句:“叶卿呢?”
保姆道:“小叶先生已经睡着了。”
陆洵低头一看时间,果然,十一点了。
于是抬步走上二楼,主卧旁边就是叶卿的房间,此时房门关着,门缝里却有微弱的灯光漏了出来。
陆洵看见那灯光就停下了脚步,想起十八岁的叶卿刚搬到这里,因为母亲去世,总是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——那时的他满是对独自来到新环境的不安,睡觉也不敢关灯,因此偷哭的时候很容易被发现。
曾经千娇万宠的小少爷,如今也长大了。
房间地板上铺着地毯,踩上去没有什么声音。陆洵慢慢走到床边,发现叶卿已经睡着了。
床头灯还开着,暖色灯光洒落,勾勒出叶卿鸦羽般的眼睫,他半张脸埋进枕头里,黑发落在白皙的肌肤间,看起来柔软又沉静。
陆洵就这么看着他的小晚辈,深邃眼眸里是少见的柔和。过了一会,他关掉床头灯,安静地走了出去。
……
第二天清晨,叶卿早早醒来,发现陆洵已经去了公司。
他下楼吃早餐,从保姆口中得知陆洵昨天深夜才回来,微微一愣。
陆叔和陆安琴待了这么久?
这有点出乎叶卿意料,他好像还没见陆洵对谁这么上心过——大概陆安琴刚从国外回来,两个人总要叙叙旧。
叶卿一个人吃完早餐,又去了趟“南楚”,回来时想起陆洵这几天事多,便在家里做了一份饭菜,准备中午给他送过去。
陆洵忙起来是没空吃午饭的,叶卿从张秘书那里知道了这件事,但凡有空,就会给陆洵送饭。
十一点半,他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盒来到陆氏,本以为能在办公室见到陆洵……却第一次扑了个空。
“叶小少爷,实在不好意思。”
张秘书为难道,“十分钟前陆少爷来过了,陆总已经和他去吃饭了。”
叶卿:“……”
他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,心想陆叔已经走了?
陆叔带着陆安琴去吃饭,连张秘书都没带上……
张秘书见叶卿没有说话,赶紧道:“陆总应该还没走远,不如我联系一下他——”
叶卿:“不用了。”
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食盒,对张秘书笑笑:“我应该提前打个电话的……算了,你别和陆叔说,我回去了。”
然后转身要走,没走几步又回来,把食盒递给了张秘书。
“张哥也没吃饭吧,要是饿了,就把这些菜吃了吧。”
张秘书还想说什么,叶卿却垂下眼帘,头也不回离开了。
——
陆洵一回到办公室,张秘书就把叶卿来过的事情告诉了他。
“叶小少爷没说什么,只是让我别告诉您。”
张秘书窥着男人脸色,小心翼翼道,“还有那些菜也留了下来,说是让我吃了。”
他当然没敢吃叶小少爷做给陆总的饭菜,都好好地留着呢。
陆洵沉默地听完,眉头已经紧紧蹙了起来。
他拿出手机给叶卿打了个电话,那边响了数声,没人接通。
于是办公室里气压更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