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孩直勾勾盯着她,目光沉沉。所以,她并不是真想剜出徐氏肚里的胎儿,只是吓唬人家? 千岁哼了一声又道:“你们人类执念太深,只能看得清自己所失,鲜能记起自己所得。” 执念是什么? “或因求不得,或因不甘心,或因放不下,而坚持太过,那就是执念。”她知道男孩理解不了这个概念,拍了拍他的心口位置,“化开她的执念,她才不会寻死。现在,懂了么?” 男孩似懂非懂。 千岁明白自己说的这些,对一个八岁孩子而言太过艰深。可是她也没料过,木铃铛这等天下至宝会落在一个小乞丐手中! 这算是什么狗p的天意? 吱呀,被石子儿踢中的那扇门打开了,有个老太婆躲在里面探头探脑。她看见男孩微微一怔,眼里透着谨慎,却没有出声询问,很快又关闭门扉。 这一路走来,也遇上了两三行人,都是这条巷子里的住户。大家行色匆匆,都是低头快走。 城主府的命案,就像是盘旋在人们头顶上的阴影,挥之不去。这个弹丸小城的居民,心头恐慌难消。 千岁默默感受这种氛围,一边对男孩道:“你换了这身装束,见过的人也越来越多,他们难免起疑。唯今之计,要尽快做完木铃铛的任务,离开黟城。” 小城里来了个生面孔的男孩,在熟人社会,这种讯息也会快速传播。在黟城耽搁越久,那伙黑衣人得到风声的概率也就越大,他们迟早会把他和当时的小乞丐关联起来。 到得那时,或许就是杀身之祸。 “现在,你想好怎么替朱涣报仇了么?” 男孩默然。方法哪是那么容易想的,他们在暗,对方也在暗。 快要走到巷口,两人却停下脚步。 前面就是南大街了。平日里街上没几个人,现在却灯火通明,卫兵来回巡弋。 命案发生以后,全城警戒,夜里有宵禁。先前在居民巷里也就罢了,现在男孩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主街去。 他没有合适的身份。 男孩看向千岁,眼里有询问。这女人神通广大,就没办法助他瞒天过海吗? 千岁难得秒懂他的眼神,摊了摊手:“换在全盛时,帮你潜行不过举手之劳;可现在么,没有余力。” 也就是说,不成了。 男孩想了想,转身就往回走。 “去哪?” 他揉了揉眼,比了个睡觉的手势。 千岁:“……”这小子心可真大。 罢了,夜已过半,今晚就到这里罢,再折腾就天亮了。 两人折回刘诠家。千岁提着他翻过围墙,穿堂入室,没有惊动任何人。 屋里只有一张床。 男孩看了看她,睡觉么? “你睡吧。”千岁走到角落,抱起那只奄奄一息的白猫,“我还有事要做。” 毕竟年幼,男孩其实已经很乏了。他躺到床上,才打了个呵欠就睁不开眼。 沉入梦乡之前,他望见猫儿被放到桌面上,千岁抚着它,指尖发出一点柔和的微光。 那光照亮了她的眉眼,软化了她的凌厉,让她看上去像慈眉善目、救苦救难的神明。 当然男孩知道,这只是假象。他隐约觉得奇怪:花力气去救助一只猫,这女人有那么好心? 然后,他就睡着了。 …… 次日天晴,阳光明媚。 刘诠特地出门买了早点,也有男孩一份儿。 芝麻烧饼和羊杂汤。 刘诠的老娘牙口不好,羊杂自然是咬不动的。老太婆一边喝着豆浆,一边打量男孩。才睡过一觉,家里突然就多了个孩子,真是古怪。 刘诠笑呵呵对她道:“还记得肇县的老王?” “那个老鳏夫?很多年没听你提起了。” “就是他,娘记性真好。”刘诠夸了一句,紧接着就道,“他要出趟远门办差,时间挺久,就把儿子暂时寄到咱家来。” 老太婆哦了一声:“昨个儿怎没听你说起?”这么一碗羊杂汤就要十文,刘诠平时哪里舍得买,如今竟然特地出门给他打上一碗。 别人投注过来的眼神,男孩从来视若无睹,只是闷头用饭。 刘诠嘿嘿一笑,摸了摸自己脑袋。不是他喜欢撒谎,可是老娘最讨厌满街跑的小乞丐,他们不仅讨饭还偷钱。 “害羞还是不会说话?”再不讨喜的孩子,进门总要叫人吧?可这男娃从头到尾一声不吭。 刘诠吞吐两下:“这孩子,嗓子有点儿麻烦。” 原来他领了个小哑巴回家,难怪先前不敢说。老太婆瞪他一眼,才问男孩,“好吃么?” 这孩子也太吓人了,比巴掌还大的烧饼,十几次呼吸的功夫就能啃完。她和儿子才说了几句话啊,男娃就吞了三个大烧饼。 他只顾着喝羊杂汤,抽空点了点头。 热乎乎的鲜汤,香喷喷的饼子,他从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! 一张嘴好像都不太够用。 老太婆把盘子里最后一个烧饼也夹进他的碗里,“长身体的时候,要多吃点。” 他毫不客气,拿起来就啃。过去几年的流浪生活教会他,吃东西千万不能矜持,否则就要饿肚子。 吃过早饭,老太婆就拐着杖去院子晒太阳了。 男孩正舔着指头上的芝麻粒儿,刘诠就凑过来低声道: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 孩子动作一顿,刘诠就赶紧摆手:“我不是催你走啊。反正你在城里举目无亲,不如认我作义父,今后就住在我家如何?” 他早年丧妻,膝下无子,如今年纪大了,家里又无余财,城里的女人未必看得上他。不如收养这个孩子,家中可享天伦之乐,他自己也算真正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。 男孩没有吱声,像在考虑。 院里,老太婆唤他。刘诠笑道:“你慢慢想,不用急着回复。”说罢,站起来走了出去。 他的老娘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