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至于骨头又有些错位。
贾玩低下头,两只手在少年的伤腿上一寸寸细按着,低声道:“人贩子都该死。”
少年“吃吃”笑着,看着贾玩在他伤腿上折腾,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,面容有些扭曲,却始终没有一声惨叫或呻1吟。
贾玩“摸”完了骨,将里衣退下来,撕成布条,将他的伤处重新包扎了一遍,又给他盖上毯子。
少年低笑道:“就你这样,还想着杀人呢,前儿也不知道是谁,被两个死人生生吓晕了过去。”
贾玩愣了愣,才反应过来,这是在回应他先前的那句话。
只是他何曾被吓晕过?
然而再一想,吓晕这个解释,委实比睡着这个“事实”更能让人相信,且更能让他逃过一劫,否则说不定他现在也断了腿,在地上瘫着呢!
道:“你还是少说点话吧!”
嗓子都哑成这样了,废话还多。
少年眼中的悲怆一闪而逝,撇开脸,嗤笑道:“我为什么不说?他们越是不想让我说话,我偏要说。”
贾玩瞥了他一眼道:“好,那你就折腾吧!把自己折腾的越惨越好,让那些害你的人去心疼后悔去吧!”
少年沉默下来,不再说话,那双仿佛永远锐利狠厉的眼睛渐渐黝黯下来,显出几分脆弱和痛苦。
贾玩忽然有些后悔,便是一片好心,他也不该将话说的这么难听。
这少年虽看似成熟狠辣,却到底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,试问换了他自己,被人打断双腿,毒哑了嗓子,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,还能不能笑的出来?
此时此刻,他除了发狠折腾自己,还能做什么?
贾玩不惯安慰人,更知道这少年并不喜欢被人安慰,默然片刻后,又倒了半碗水过来,道:“你刚刚出了汗,再喝点水吧。”
少年一声不吭的接过,手攥的很紧,贾玩甚至已经做好了收拾碎瓷片的准备,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这个人,他不仅没有连碗带水一起摔出去,反而默默低头喝完了水,将碗又递了回来。
贾玩挨着他坐下,将手伸过去,放在他腿上,道:“你可以在我手上写字。”
被小小的、暖暖软软的身子近距离挨着,少年仿佛被烫着了似得,僵硬了一下,才缓缓抓起腿上那只爪子,开始在上面写字。
贾玩终于知道了眼下的处境。
他们的确是在去扬州的船上,不光他们两个,一起的还有数十个被拐的孩子,因他们两个“不老实”,才被单独关押。
这艘大船原是运盐的,官盐混着私盐一起运,他们这些人,算是空船回航的时候,顺道带的货。
因这些孩子都是拐来的,没有正式的卖身契,没有盖了官印的文书,便是运到外地,也不会卖到正经人家。
长得好的,就送去那些有背景的秦楼楚馆,或有特殊嗜好的达官贵人,做那最见不得人的行当。
剩下的,先给二道贩子挑一遍,挑中了,自然会设法给他们办身契,挑不中的,那就打包卖给“丐帮”。
然后打残了,毒哑了,扔在街上乞讨。
因买的便宜,便是打死了、病死了、饿死了,那些“丐头们”也不必心疼,再掏点银子补充一批就是……
船上除了被拐来的孩子,还有几十号人,这些明官暗私的盐贩子,个个都是亡命之徒,还有押船的武师,个个身手不凡,绝不像先前两个人贩子那般好对付。
贾玩有些为难,他原本想着,押送几个孩子不需多少人,他大可趁人送饭的时间杀出去,可现在的情形,他能不能对付这么些人是一回事,如何保证不连累这少年和其他孩子是另一回事,更麻烦的是,这么大的船,他不会开。
即便他大发神威,将船上的歹徒一扫而空,最后的结果,可能是他带着一船的人,在礁石或岸上,撞的船毁人亡。
看来只能等靠了岸,再想办法。
幽暗狭小的船舱中,两个身影挨在一起,一个默然不语,一个指尖在他手心无声的滑动。
头顶忽然传来脚步声,少年的手指一顿,而后飞速写了三个字:“别说话。”
上面响起刺耳的摩擦声,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推开,抱怨声也跟着传了下来:“要我说,犯得着在上面压这么个东西吗,那小崽子两条腿都断了,还能飞了不成?妈的,重的要死。”
头顶被掀开一个方形的洞口,强光一下子射进来,刺的贾玩眼睛发疼,只能隐隐看见上面站着一个裸着上身的汉子,身材高大,肌肉壮硕。
五六个黑乎乎的馍馍被扔了进来,滚落在船板上,发出石头落地似得“咚咚”声,汉子道:“小子,省着点儿吃,后面几天爷可没功夫来侍候你。”
见里面没什么动静,不耐烦道:“小子,还活着就吱个声,否则小心大爷我把你那宝贝弟弟拖出去喂鱼!”
少年沉着脸,狠狠一锤船板。
“得!活着就成。”
汉子正要重新盖上“舱门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