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听了但笑不语,只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了一口茶,半晌才道:“这件事儿若是搁在从前,根本就不算一件事儿,我只同老爷说上两句话也就是了。可是如今可不同往日了,我们家早已不是什么国公府,只不过是个袭爵的穷官儿家。再说,人家外头的人看的可都是赦老爷这个一等将军的面子,我们二房算是哪个台面上的人,又能认识多少人?你女婿都已经被下了狱了,岂是说放出来就放出来的?”
周瑞家的脸色数变,太太这是什么意思?从前冷子兴那个完犊子货也曾惹出不少事情,可是每一次跟太太说,太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给解决了的,今天这是怎么了?是贾府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了,还是太太存心见死不救?
如果说,贾府撤去了荣国府的牌匾之后就断了曾经与那些勋贵之家的交情,打死周瑞家的她也是不信的,那么说,就是太太存心不救?为什么?她可是太太的陪嫁,按理说太太就算是不管谁,也不会不管周家的事情啊?怎么会这样?
“太太……”
看着周瑞家的脸上变颜变色,王夫人却笑道:“瞧把你给吓的,我又没说不管了。只是我们家到底也算是遭逢大难的,平日里的许多宴席,我们贾府的请柬都少了大半。不过,老亲之间的交情还是在的,去求求从前的那些旧识也不是不可能。只是你知道,这个世道,没有黄白二物是不能成事的,见府衙里三班六房都要上下盘剥一遍的,又何况是从牢里救人?”
周瑞家的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夫人。没听错的话,太太这是在跟我要钱呢?我跟着她一辈子了,求她办点儿事情竟然还要来找我要钱?这……好吧,我知道你最近扣不住银子来你心里难受了,谁让我有事求你呢?给钱是吧,行!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们家的银子也都是从你们贾府弄出来的,回馈一点给你又能如何?
周瑞家的怎么说也是跟在王夫人身边不止一天两天的人了,说道察言观色那可是高手,只见她立刻低眉顺眼道:“太太说得是,如今办事哪里能不用银子呢?您看,我回去拿个三千两,够了吗?”
王夫人这才笑起来:“你且说说,那个卖家是谁,那个同你女婿争货物的人又是谁吧。”
说来也巧了,那个同冷子兴争抢同一套古钱币的人不是旁人,正是沈巍。就是那个跟雍亲王胤禛颇有交情的江湖人士。
沈巍这个人,半生浪荡,不以成家立业为上,生命中似乎只有两件事最为重要,第一件事是赚钱,第二件事就是花钱了。
赚钱他遵循商海之道,从动旁门左道,起那害人的心思,花钱他就一掷千金,从来不问代价,只为了求心有所好。
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如周瑞家的说的那样,好像冷子兴被沈巍和那个卖家合伙欺负了一样。
其实呢,沈巍叫价的时候冷子兴就在旁边。冷子兴出一千两银子,正是那套古钱币正常收购的市场价。而偏偏就是这么不巧,沈巍也看上了那一套钱币,价高者得,那卖家自然愿意卖给出价三千两的沈巍,而不愿意卖给出价一千两的冷子兴了。
冷子兴见明明要到手的货物被这个“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”以高出两倍的价格给截了胡,心中十分不满。便怒斥沈巍不懂行业规矩。
沈巍也是振振有词,开玩笑了,爷有的是银子,难道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可以?行业规矩?谁和你的同行了,爷只是买回家自己玩儿,又不是开古董铺子的。
这个冷子兴最近也是挺背的了。
首先是她丈母娘没办法从贾府拿出像样的好东西了,再者,他手里虽还有几件好货,却迟迟找不到买家,自己的铺子都连着好几个月没有生意了,还真可以说得上是门可罗雀。
于是,冷子兴便想着,再出去收一些好一点的古董回来吸引买家的眼球,没想到转了一大圈子,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套古钱币,还遇上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。这给冷子兴气的,鼻子都要被气歪了。没说的,你小子敢截老子的胡,我管你是买回家玩的还是同行,先吃老子一拳头再说。
到底是一股邪火没压住,冷子兴还是动手揍了沈巍。
要不怎么说冷子兴点儿背呢?他只看出来沈巍是个有钱的主儿,却没看出来沈巍是来自江湖的。什么叫做江湖?那就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,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深藏不露,你轻易是看不出他真实身份的。
沈巍也算是行走江湖许多年了,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武功傍身?在家上他来京城本来就是受雍亲王邀约,又怎么会在京城吃不开呢?
这么一解释,这件事情的结果就很好猜了。
冷子兴被沈巍胖揍了一顿,然后毫不留情地丢进了九门提督衙门。
而这个九门提督,也就是步军统领是谁呢?正是雍亲王的爱将隆科多。
王夫人是个糊涂的,拿了周瑞家的三千两银子之后,各处打听了一下。认为冷子兴如今被关在了隆科多的衙门里,自己只要去找一找宝贝女儿元春,让远超出同雍亲王求个情,再多多给隆科多大人一些好处,想来九门提督府是必放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