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疏楼神色微动,平静的眸中泛起了一丝一缕轻微的波澜,像是一块轻石落入了镜湖之中,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:“那就麻烦景王殿下了。”
他没有再多加等候,也不管外面天色是否还是黑的,他急忙从马棚中牵出马儿,轻轻一跨,缰绳一扯,修长精致的腿肚微微夹了夹马儿,一人一马瞬间飞驰而去,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。
东皇清淡漠的看着前方,嘴角似笑非笑。
他记得,再过四天,是颜儿和皇叔的大喜之日。
从麓州到帝都就算不眠不休赶路也要五天,沈疏楼真的能赶回去吗?
顾府。
天光还没有破晓,顾卿颜正躺在以往的床上梦会周公的时候,熏衣便进了房间,将她从被窝中唤了起来,熏衣见她闭着眼睛起身的慵懒模样,有些亢奋的说道:“小姐!今日拜堂之后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钰王妃了!”
“唔……有什么好高兴的?”顾卿颜接过了熏衣手中的软帕,擦了擦脸这才清醒过来,似乎是真的不理解熏衣为何高兴一样,疑惑的看着她,微敛的眼眸中带着不解。
熏衣一下子禁了言,心中暗自责骂,她怎么就把自家小姐已经不愿意嫁给钰王的事情给忘了?竟然还认为这是一件让小姐高兴的事情。
这时,院子里面人影晃晃,响起了一阵算不得太整齐的脚步声,像是踩破了零碎的天光一般,也踩在了顾卿颜的心上。
她无奈的看向房门,果不其然,看见了两个嬷嬷,这两个嬷嬷倒不是薛贵妃前些时日派来教她规矩的胖瘦嬷嬷。这两个听说曾经是照顾清妃的丫鬟,清妃死后,东皇钰就将她们安排在了别院。
这不在今日大婚时,东皇钰把她们从别院调来伺候。
她们面带和蔼的微笑,微微的屈了屈膝,认真的开口:“老奴见过钰王妃,得了王爷的命令,我们二人特来给王妃梳妆打扮。”
原来那日因为顾景年的话,她昨日下午回到了顾府待嫁。
之所以答应的原因也是因为上次她昏迷时梦到自己房间,床底下的暗格里好像放了一个红色的狐狸面具。
她不知道是真是假。
可梦里的情形太真实了。
于是,那日顾景年去找她,让她回候府出嫁,她才会答应。
顾卿颜默了默,神色有些古怪,对这个即将挂到自己头上的名号有些新奇和陌生,但很快,她面色恢复正常,看向了两个嬷嬷和她们身后跟着的一路丫鬟,轻轻地咳了咳,随后道:“劳烦二位嬷嬷了。”
像是稚童们玩的一个提线木偶一般,顾卿颜面无表情的任由两个嬷嬷在自己身上捣鼓,她连铜镜中的自己看也没看一眼,闭着双眸,彻底的遮掩住了里面的光彩。
其中一个嬷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心中一喜,将丫鬟手中的一把檀香木梳拿了起来,来到了顾卿颜的身后,轻笑道:“让老奴来帮王妃梳头。”
“嗯。”顾卿颜依旧闭着双眸,淡淡的回应。
嬷嬷像是没有看出顾卿颜的不乐意一样,欢喜的将手中的檀香木梳插入了她的青丝之间,另一个嬷嬷一手拉着她的长发,一手拿着檀香木梳,有些感慨而激动的开口:“一梳梳到头,富贵不用愁。”
嫁给了权倾朝野,富可敌国的钰王,她还需要愁富贵么?
“二梳梳到头,无病又无忧。”
病和忧,她早已将它们掩埋在了心中,只当做没有。
“三梳梳到头,多子又多寿。”
在她经历那么多的苦难后,还活到了现在,是否也已经算是长寿?
“再梳梳到尾,举案又齐眉。”
举案齐眉,她和东皇钰是不可能做到的。
“二梳梳到尾,比翼双飞。”
“三梳梳到尾,永结同心。”
她的心早已经被他给折磨的伤痕累累,这些伤……多到连她也数不清,又怎么永结同心?
“有头又有尾,此生共富贵。”
嬷嬷将最后一个字念完之后,自己倒是激动满心的将木梳放下,赶紧跪在了地上,低着脑袋,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,“王妃,老奴们不知您和王爷之间发生的事情,可是……王爷是真心待您,希望您不要辜负了王爷的一片真心。”
顾卿颜睁开了眼眸,一双澄澈干净的眸子中,带着隐隐的复杂,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嬷嬷,抿了抿红唇,嘴角溢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,她的双手有些轻颤,将她们给扶了起来,随后似乎有些艰难的开口:“嗯……”
两个嬷嬷立刻嬉笑开怀,从丫鬟的手中接过华丽耀眼的凤冠,将它稳稳的固定在了她的发间。
重重的凤冠落下,顾卿颜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,她看向铜镜中俏丽的女子,似乎是笑着的,可是她很清楚,这铜镜中的人,浅浮的笑意下,藏着浓浓的苦涩。
梳妆台前,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,凤冠霞帔,红唇皓齿,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。
鲜红盖头,盖不住的是她那如丝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