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时节的风,已经带着些许温热。 吹谢了春花匆匆,吹红了人们的脸蛋,吹走了厚重的衣服。 也吹皱了众人碗里的热水。 山路上,一处简陋的茶棚边,此刻正停着一辆马车。 旁边搭着的棚子下,一张四方桌子被四个人围的满满当当。 “宋婶,您喝点水。” 面容姣好的少年将自己面前倒的最早,也最先晾好的白水递给旁边一位妇人。 妇人没有推辞,轻哎一声接过之后,看着少年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慈爱。 一路行来,这样的礼让,已不是第一次。 最开始的时候,妇人还会因为不好意思连连推辞,可在明白少年是真心实意后,也不再客气。 “我们在这里多歇一会儿,避过署头,等之后到了寿州,便不用再走陆路,直接在寿州码头改坐船只南下就行。” 少年与众人说着后面的路线计划,不用任何地图便能张口就来的熟稔,让人丝毫不怀疑她对江南地界的熟悉。 在最开始,同行的几人还会对从来没出过青城的少年知道这么多地方好奇,如今已经习以为常。 其实从上都旁边经过,直接南行的时候,少年的这一特点便显露出来。 再加上没有刻意隐藏,随行几人更是看得清楚。 但却没有人问。 倒是随行的被称呼为宋婶的妇人提过一次,少年只道自己看的书多,这些东西书上都有记载云云。 时间久了,大家倒也习惯,没有想着去好奇去怀疑。 就像选择相信关于少年容颜大变的理由一样,有些事情,既然相信了,便信了。 人永远是自我说服,并不需要别人说太多。 说完接下来的路程安排,少年点到对面坐着的一个车夫打扮的人。 “孙三,船上运送马车不便,我知道一家镖局,到时候着人从陆路将你的车马押送过去即可。” 孙三闻言,面露感激。 “多谢公子,劳您费心了。” 这是自己驾了四年的马车,不管是车子还是马儿,都跟他有着深厚的情感。 先前孙三还想着,若是后面要坐船,自己就单独驾车南下,到时候再跟众人会合,谁曾想这个问题公子已经提前帮他想过。 “不妨事。” 少年淡声道,然后拿起面前的碗清浅啜了一口。 旁边摇着蒲扇休息的店家听到这边的动静,不由看了一眼,然后带着几分不屑回过头去。 着少年瞧着容貌虽好,谁曾想却是个破落户儿,不然怎么喝水都只要白水? 周身衣衫更是穷酸简陋,甚至不分尊卑容许车夫跟自己同坐,一看就是没有什么门风家教的。 天歌等人不知道自己在车夫眼中的印象,只吹着山风,喝着白水,静心休息。 一连半个多月的车程,说不累人那是假话。 能有这样惬意的休息机会,无异于一种奢侈。 一时无话,茶棚里传来风分树叶的声音,传来铁锅下柴火崩裂的声音,还有锅中热水翻滚的咕咚声。 然而就在这时,从另一侧路上忽然传来清晰的车马声。 原本靠坐在茶棚柱子旁的店家闻声,连忙睁开眼睛站起身来,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,肩上搭好白布快步迎出茶棚。 不多时,一辆马车出现在道上。 虽没有过多的花纹,但却是上好的木料制成,就连马儿也比方才那匹英挺俊美,有种内敛的华贵。 店家不由来了精神。 “客官里面请!天儿热喝点茶水,解解乏吧!前面落脚的地方可还远着,来小店歇歇脚吧!” 赶车的车夫看都没看店家一眼,甚至来扬起手中的鞭子轻抽了马儿一下,没有停车的意思。 眼见车子就要驶过去,却忽见车帘动了动,也不知坐在里面的人说了什么,马车忽然调转了头,朝着茶棚而来。 店家原本失落的神色瞬间变的欣喜,连忙凑上前去。 马车停稳,在车夫的搀扶下,从中慢慢走下一位素衫老者。 “客官请进!” 店家引人入棚,然后殷勤的用肩头的白色抹布仔细的擦着天歌等人旁边的一张桌子。 瞧见这一幕,天歌倒是没说什么,反倒是旁边的孙三不屑嗤声,用不大不小,却正好能让众人听到的声音道: “势利鬼!” 店家和那老者皆是一愣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孙三。 天歌摇了摇头,轻声道,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。没什么不对的。” 老者站得离天歌最近,不由多看了她一眼,却没有说什么。 店家本想跟孙三理论一番,却又怕自己失礼冲撞了新来的老者,只能闷声将桌子擦得锃光瓦亮。 “两位客官喝点什么?您别看我这茶铺小,明前龙井、沱江普洱还有老君眉和铁观音您能想到的我们都有,天热了喝点茶消暑解乏最好不过!” 看着一脸期待的店家,老者摇了摇头,和气道: “人老了,身子不好,喝点白水就行。有劳店家为我们上两碗白水。” 店家的面容抽了抽,坚持不懈。 “那要不要来点烧饼?现做的正热乎!不管是坐着吃还是路上带着,都是极好的!我瞧您的样子是要出远门吧!下一个镇子确实有些远,若是不备好干粮,路上再饿可就没得吃了。” “多谢店家盛情,不过我们出来时所需已经带足。”老者笑着婉拒。 店家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。 转身从旁边拿出两个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,然后从水桶里拿出一个木瓢,就着滚烫的锅中热水舀下去,也不管是否洒出来,直接往桌上的两个空碗里浇去。 “慢用!” 将木瓢扔回木桶里,店家再次靠坐在茶棚边,翻个白眼摇着蒲扇休息起来。 看着前后忽然的转变,还有桌上溢得满桌的热水。 先前扶着老者下车的车夫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