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涧中,一道影子在石壁上快速跃动,手中的长鞭卷起藤蔓又落下。 若是仔细瞧去,便会发现这所有的起落,都是沿着一条垂直而下的线。 终不多时,那道身影停了下来。 看着忽然消失不见的划痕,佐努的眉头皱了皱。 “没了?” 望着周围毫无异样的山壁,他心中疑惑渐生,“没有道理。” 那道痕迹定然是少女留下来的,但却没有道理在这里忽然消失。 此处正在整个山涧的中间,石壁上有没有可以出入的地方,若是在这里没有了踪影…… 那石壁上划痕的长度不短,便是以男子的力气,都无法忍受在快速的划刻和急速下坠带来的手腕颤动与疼痛。 女孩子力气不济,就这么力竭坠下山涧,并不是不可能。 但这个念头刚一生出,便被佐努打消。 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那个从容跳崖,淡然跟她谈条件的少女,不会这么容易死。 他的确不想让她活着。 但也并不愉悦于她的这种死法。 这会让他觉得惋惜。 佐努目光投向看不见的山涧,却忽然在下方不远处,看到了一块缠绕在藤蔓上的白色面纱。 持鞭而下,将那面纱攫于手中,他轻易判断出它的主人。 也由此看到了当初天歌看到的那处山体。 看到了连人为垂下的藤蔓也遮挡不住的黑色洞口。 “原来如此……还真是没有让我失望呢。” 一把扫落被人砍断的如珠帘一般垂在洞口的藤蔓,佐努随手将面纱塞入袖中,手握长鞭走入洞中。 …… …… 本以为会遇到正在洞内避难的少女,佐努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。 当然,也低估也眼前这个山洞。 眼前的山洞,并不是寻常一走便到头的洞穴。 即是半刻过去,那从山涧壁穴中直通的道路还没有穷尽。 就在佐努为这漫长的穴道而耐心将尽时,眼前的路忽然没有了。 但这里,却依旧不是洞穴的尽头。 因为在阻挡着前路的巨石边,出现了一处缝隙。 那缝隙,正好可以让瘦弱的女孩子通过。 而且,巨石边缘,有着清晰可见的厚厚的灰尘被扫落一半的痕迹。 “看来,当真是在这里。” 佐努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。 灰尘,是最容易留下痕迹的东西。 着急逃窜的少女,想必并不会注意到这一点。 当拦路的巨石被移开,眼前的道路重新开阔起来的时候,佐努却忽然不动了。 他的脸色有些微妙。 出现在眼前的,不再是先前单一穴路。 而是一条三岔道。 三条路…… 这就意味着,要想追到那位少女,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…… 不过没关系,时间会用灰尘留下印记。 可是当佐努看清那三条道口时,面上的神色变得越发诡异。 说不清是愤怒,是失望,还是诧异,或欣赏。 似是早就担心会有人跟来,三处路口的脚印全部消失不见。 是了,他忘记了。 灰尘,是最容易留痕,却也最容易失去痕迹的东西。 但这样混淆视线的做法,并不能难到这个异国皇子。 面对眼前的抉择,短暂停留之后,他毅然走向左侧一条。 对崇尚月牙泉,信仰苍狼啸月的西凉来说,左为尊右为卑。 如果无法明断前路,那么决判的权力,便应该交给信仰。 …… …… 如果天歌知道佐努是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,肯定会气得错牙。 西凉崇尚左尊右卑,而当年的大齐却是左卑右尊。 修建这条道穴的,是当初大齐国时,在揽云山落草为寇的最早一批山匪。 那时候,揽云山上的匪贼还很多,揽云山也还没有官道。 所以要前往渭州、上都甚或往揽云山南边的任何地方,都不得不从这里走。 是以这条山匪遍布的山道,便被称为死亡之路。 无路可走的行人们,无奈之下,只能花钱买路。 山上的匪贼们,便因此攫获了无数的金银珠宝。 为了将这些财宝储存起来,当初揽云山上的贼首掳来山下的民众没日没夜的挖掘,最终挖通了这样直达揽云山涧的穴道。 狡兔有三窟,所以这穴道当中,更是道路交错庞杂。 方才佐努所见到的三岔道,不过是三支主路。 随着洞穴的深入,还会有更多的,更为庞杂的支路。 但越是这样,存放财宝,才更为安全。 当初穴道挖通之后,为了藏密,山匪头领便派人将所有参与挖掘的百姓,从通向山涧悬崖的出口抛了下去。 许是人在做,天在看。 财宝转移后的第二年,山匪之间便闹起了不和,下属觉得头领苛待,准备借机推翻贼首,好将财宝分而用之。 谁曾想最后却被那山匪头子躲入这密道当中,就连当初攫取的无数财宝,也就此消失不见。 当初也有知道这密道的人进来查看,可是要么被密道中的头领杀死,要么在这盘根错觉的山道中迷失方向。 到后来,竟是无人敢进这里。 没有银钱作为生活来源,更失去了运筹帷幄的头领,揽云山一众匪贼就此变成一盘散沙。 再加上当时民不聊生,齐哀帝直接下令渭州军剿匪。 在官兵的攻打之下,原本令人闻风丧胆的揽云山贼寇,就此被彻底剿灭。 后来国库拨款,才修出了一条可供车马通行的揽云山官道。 到了魏宁称帝,大周建立之后,为了家中亲眷从西北入驻上都,这才重新拨款,将揽云山官道进行扩宽,成为如今可以骈驾三车的宽阔道路。 真正的揽云山匪被消灭了,但这些年,却还是会有一些小贼,借着当初揽云山山匪的名义劫道。 只是因为小打小闹并不成气候,并不能引起朝中重视,所以渭州守军也懒得再搭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