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场火烧起来的时候,所有人都以为,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,定然会葬身火海。 毕竟已然抱着寻死决心的帝后二人,又怎会留下不足岁的孩童,去让那些叛军凌辱欺负呢? 可那个孩子的的确确被悄然送了出来。 悄然逃出寝宫的乳娘,奉命将幼小的公主送到了曾在皇后身边侍奉,却因犯错被贬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宫女手中。 那宫女带着孩子,听着乳娘的指示,在几个暗卫的保护下,将孩子从上都云阳,带到了一个没有人能想到的地方 离新帝魏宁曾经的驻地西北最近的安阳城。 最危险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 而恰巧在安阳城外无人问津的小村庄,清河村中,生活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。 “这妇人……便是祖母么?” 说到这里,少女已经明白,为什么当年会被从上都云阳,被千里迢迢送到清河村,又为何会跟赵家结缘。 原来,从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,就已经有了牵绊。 “那名宫女带着你来的时候,母亲起先并不乐意多养一个孩子。” 赵海的声音有些晦暗,“直到那些人说出你的真实身份。” 天歌愕然睁眼。 养育一个亡国公主,代表着什么? 那是一个会牵连九族的祸胎。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…… “赵家没有必要这样做。” 如果真被查出来,受到可不是简单的牵连。 天歌很是不解。 没有人会愿意去冒这样的风险。 用全族的性命,只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。 赵家为什么要这样做? “可是,那是姨母的遗愿。” 带着孩子来的人,是宫女。 但提出委托的人,却是乳娘。 交托孩子的乳娘,在送出孩子之后,便从容拂衣。 拿着小公主身上从不离身的长命锁,决然回到了那座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皇后寝宫。 如何拥有这样决然的勇气,没有人知晓。 更没有知道,她为什么会踏上这条必死的绝路。 但正因为这样,后来的搜寻队在那坍塌的残骸中,纵然没有发现孩童的尸骨,却也依旧没人怀疑帝姬的死亡。 …… …… “母亲幼时,家乡遭遇饥荒,是姨母带着她四处逃难,她才得以幸存。最难的时候,姨母当街maishen,求得一碗热粥,才换得母亲一条性命。” “母亲说,姨母护了她一辈子,没有让她受过任何委屈,哪怕是后来母亲去安阳赵家做工,也是姨母先百般确认主家性子好,不会苛待仆婢,才同意她去。” “长姐如母,尤其是姨母的意愿,她没有办法拒绝,也不会拒绝。” 恰巧那时,李氏即将临盆。 一切都好似命中注定临盆的妇女,和不足月的孩子。 所有的一切,都刚刚好。 后来,交易与托孤,约定与消失。 便悉如李氏所言。 玉牌在手中变得温热,天歌收着手指攥了攥。 “那么,这些事情,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?” 李氏先前所说,整个赵家,如今就只有她知道这件事情了。 当年就连赵老太太,也是瞒着自己的儿子。 听到天歌的问题,赵海抬起头,看向虚空中的某处。 “这个,就要从另一件事情说起了。” …… …… 年轻的时候,赵海其实并不似如今这般木讷寡言。 相反,他的一双手,是出了名的巧,一根普通的木头只要经过他的手,就会变成不同的花样来。 整个清河村的人,都说这样的一双手,用来在地里翻腾,实在是太过可惜。 但作为佃农,却也只能接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。 当年李氏年轻的时候,曾因编织花篮去卖,而意外与赵海结识,对他的这一手木艺,更是十分欣赏,遇到的时候,难免出言请教。 对于少女的请教,年轻的赵海每次都会耳朵发红。 但忽然有一天,少女却不再卖花篮,也不再出现在柳树下了。 直到暮色时分,他在回村的路上,发现了被绑在牛车上的少女。 那个时候,他才知道,曾经与他羞涩相对的少女,竟被兄嫂逼迫嫁给一个耄耋老者。 在他的帮助下,少女得以逃离。 后来,便成为了他的妻。 曾经的少女,即是如今的李氏。 但这场婚事,却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而引来流言蜚语。 这让曾经在门风严谨的大户人家主母身边做过事的赵母很是不满。 尤其是这样的伤风败俗的女子,在成婚之后竟然三年无男。 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 赵母思虑之下,准备跟自己当初的主子求请,想要从正儿八经的安阳赵府抬一个知书达理的丫鬟,来给自己的儿子做平妻。 谁曾想,刚透出这个意思,李氏便传来有孕的消息。 这一次,一举得男,便是如今的赵禾嘉。 纵然再娶的事情不曾成真,但婆媳之间的梁子却就此结下。 对于这个不甚待见自己的婆婆,李氏有着满腔的怨愤。 尤其是后来赵母以李氏无德不配教养孩子为由,厚着老脸请求将赵禾嘉放在安阳本家作为家生子寄养,婆媳之间的恶战最终彻底爆发。 那一年冬天,赵母患上了风寒。 若及时诊治,其实不至于丧命黄泉。 可是那时候,赵海外出粜粮,李氏哪肯管婆婆的死活? 就这么耽搁下来,等赵海回来的时候,赵母已经药石无灵。 临死之前,在病榻上,咳嗽不停的老夫人,一字一句的跟自己唯一的儿子说出了那个本要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。 赵海还记得当时,母亲那浑浊的眼睛,在昏暗的灯光下,犹如濒死的游鱼。 “儿啊,咱们答应人的事情,不能说话不算话。这是那孩子当初挂在脖子上的东西,若是以后她知道真相,或是宁夙姑娘找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