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文应武学了好些日子,包包子也是有讲究的,和面力度加水多少都很有章程,江观潮做的包子只能算一般好吃,但在没接触过的西汉人面前已经很够用了。
郭思在旁看了大半天,眼见着应文已经更快学习到了发酵的精髓,就把他留在这带应武去了附近村落,他对江观潮说的脱壳技术还是挺感兴趣的。
王家寨在云中道沿线,一路上应武十分警惕,就怕匈奴骑兵骚扰边境。
他们这些河东人是没有真刀真枪与匈奴人对上的,但不妨他们有些怪诞的想象,对他们来说边境如同虎穴龙潭,而匈奴人则是食人的野兽。
“七郎切莫离开我身侧。”应武和他的名字一样,很会功夫,又有一身力气。
“若真是有人劫道,就算你用出十二万分的力气也是无用的。”郭七说,“不妨相信一下朔边的军队,不会轻易放人进来。”
一路上无惊无险,低头能看见被清风习习吹拂的牧草,牛悠闲地咀嚼草叶,羊三五成群,半大的少年驱赶羊群,好一幅草原放牧图。
“嘿,小童,陆家寨可在前?”
小童点头说:“向前百步便能见村落。”
“多谢了。”
马邑周边的村落也跟河东周边很不相同,应文出自村寨,他们村北倚高山,东边是纵横交错的田畴,农人在田埂间忙碌。
而这里,田是看不见的,马却很多,村中行走的人多是些老妪儿童。
郭七郎还没说话,在村寨门口晒豆子的妪就老神在在说:“郎君可是来买豆醢的,还是要酱油?”
“都不是,都不是。”郭七郎说,“江郎让我来学习谷物脱壳之法。”
老妪没有多怀疑,这法子就他们附近村寨的人知道,观此郎君,打扮得体,皮肤白皙,料也不是马邑人。
但他们的脱壳之法本就是江郎传授的,为何大费周章又要跟他们学?
她想了一会儿说:“老婆子带你去寻里长问问。”
……
一里百家,在他们这里长基本可以约等于村长,陆家寨的里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,在平均年龄只有三四十岁的汉代已经是不得了的长者,更别说他住在边疆。
里长的皮肤黝黑,他的面皮像是后市的黄土高原,沟壑纵横,肤色呈现出接近泥土的黄褐色,他的眼窝十分深邃,凝视远方时似乎能看见远方幽暗的苍穹。
老妪说明了郭思的来意,里长咂巴着嘴,品江观潮的意思。他大体上明白,江郎是准备给他们创收,谁叫郭思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肥羊二字,想忽视都不行。
如果脱壳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,那便是此法对村人无碍,都要狠狠敲一笔竹杠,然既是江郎传授给他们……
里长说:“待会儿找人带你去看。”他又说,“不过脱壳的器具乃是陆三娘所做,你要想知做法还要同她说说。”
“是女郎做的?”郭思好奇。
里长不大高兴,陆鲁班是他们村寨最有学问也最让人崇敬村人,她甚至跟江郎学过几个字!陆家寨一共就没几个认字的。他伸手在膝盖上拍了两下,像是在打包票,又似乎想把人的注意力抓回来。
“别看是女郎,手艺之精湛冠绝马邑。”他阴测测说,“便是男儿也比不上。”
“那是那是。”郭思陪笑。
……
陆鲁班盘腿坐在院落里。她的院落寸草不生,四处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器具,有弩,有连枷,后院还放了一台稻床。
郭思被老妪带到门口,老妪警惕心很强,不肯让他们直接进去,在院落口喊门:“陆三娘!陆三娘!有外乡人来了。”
郭思打量一人高的墙,觉得很有意思,常人墙壁,都是把竹竿头削尖,做成篱笆,防人之力远胜遮蔽之用。陆三娘这不一样,高大厚实的土墙将人窥探的视线挡在门外。
郭思想到了塞外的堡垒。
“作甚?”陆三娘英姿勃发,警惕地看两人,应武给打量得十分恼火。
“我姓郭名思,是江郎介绍来的。他言稻谷脱壳之术交予村人令我来学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陆三娘毫不含糊,“身上可有江郎信物?”
郭思拿出了他们签订的交易单,江观潮的名字用刀笔刻在竹简上。
陆鲁班识字,她感叹:“也就江郎能把字刻得如此丑。”迎人进门,虽然江郎是教她写字的,但用刀笔的功夫实在不成体统,她用的都比江郎好。
“你来的时机不错,昨日正巧有人送麦秆来打麦子。”她说,“尔所求应该不是给豆子脱壳吧?”
“当然。”
“我常用连枷与磙。”连枷是木器,陆鲁班用抄起九齿钉耙的姿势拿起来递给郭思。
连枷被分成区两部分,一根杆起支撑作用,另外一半像是单独拆下来的牢房门,纵横交错。
木头做成了钉子的形状,将棍和身子连在一起,麦秆和豆子平铺在地上,高高抬起连枷再落下,谷物粒摊了一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