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过几日,江观潮等人回到马邑。
江观潮坐在颠簸的车上,不只屁股蛋子疼,额头都抽搐着疼,他无比怀念弹簧减震器,再不济多给他两个塞满填充物的垫子也行。
只可惜他全副家当的棉花都塞在冬衣里,稻草更还未到收获的季节,距离打造弹簧技术问世还有千八百年。最可怕的是,与他同来的汉子们胸膛中都洋溢着一腔热血与好意,就好像他不坐在马车上,他们就罪大恶极虐待恩人似的,让他只能委屈自己的屁股。
好不容易进了马邑城,道路并未变平坦,他却松口气,从车上一跃而下,脚踏在坚实土地上时甚至有点眩晕,刺目的日光在眼前折射出一圈一圈五彩的光晕。
江观潮:腿都软了。
年轻人们嘻嘻哈哈,也都准备回家了:“江郎,我先走了。”
“哎,跟江郎出去一趟涨见识了。”
“江郎,明日可否来你家借石磨一用?”
江观潮说:“你要做豆粑?”
“是,家里的豆粑剩得不多,比起麦饭,我更爱食它。”
“那行,你明天早点来,再过两天我拿石磨有用。”
“成的。”村人得了答应,还挺高兴的,牵马走了。
石磨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发明了,但这年都粮食产量不高,面食只有富人才吃得起,而且他们吃的还是没有发酵的板结的死面,硬面饼已经是这时代的美食了。
石磨是陆鲁班帮江观潮打的,花了很长一段时间,豆粑问世后,各村寨的长者都来拜访她,问她能不能多打几个,每村一台,价钱会给。
陆鲁班满口答应,不过做石磨还是要时间的,陆家寨还未装上,更别说王家村了,所以才会有跟江观潮关系不错的,借他们家的石磨磨粉。
回家没多久,就有客盈门,江观潮听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声响,像有老鼠伸爪子挠墙似的,就开门去看,逮到田里黄鼠狼似的,观望屋内景色的郁县令。
他惊讶极了:“县令怎会在此?”姿态也太猥琐了吧?
郁夫也知道自己所为非君子,讪笑说:“就、就顺路,来看看江郎。”
“可是县中有大事?”他本能觉得不对,便是先头聂壹欲献法被他打击得回炉重造,郁夫也不像现在,说话吞吞吐吐。
郁夫:“没有,真没有。”他看似不经意说,“前两日,江郎去了何处,我来找你见你门窗紧闭,邻里言出城去。”
都来找我,怎么还顺路?江观潮就不抓小辫子了:“我去了河东安邑,过上巳日。”
“哦、哦!”郁夫只感到头晕脑热,眼珠子到处转悠,一会儿看木墙上龟裂的纹路,一会儿又锁定在墙角盛放的四花草叶上,“我还有事,先告辞了。”
他身后好像有凶猛的野兽在追赶,脚下生风,头都不回。
江观潮:“……”
啥情况?
……
郁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,他是顶天立地的北方男儿,没那么多细腻的心思,故在收到密信后才会无所适从。
莫约两日前,一封密信从长安入马邑,信其貌不扬,内容却令人惊骇,竟是圣上亲笔。
除马邑布局与对匈政策外,连缀在末尾的两行小字入眼,言是对隐士“细细观之,有甚动作,传递入京”。
皇命不可违,然江观潮是郁夫之友,又先说过不愿入世的,郁夫夹在信件与友人之中,左右为难,才几过他家门而不入。
纠结之情可见一斑。
最后郁夫想:大事稍提,小事略过。
然而在做出决定后,他不仅没有高兴,反而还更不舒服了。
刘彻的命令只执行了一半,友人的信任也辜负了一半,他在心中无时不刻拷问自己,给他带来了非比寻常的精神苦痛。
郁夫好惨一男的。
……
未央宫中,刘彻心情却久违的多云转晴。说是多云,并非是有何让他心情不美妙的事,多年的夙愿终于可以开始实现,作为一个男人,一位年轻的雄主,没什么比他抗击匈奴的志向更重要的了。
只是忙碌过头,难免心头躁郁。
他长时间地呆在宫殿中,召集各种大臣讨论。
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座沙盘,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座沙盘是在东汉刘秀年间诞生的,但史学家推测,真正的诞生年应该能早推至春秋战国或秦代,只不过出于保守秘密的需求,没有记录在史册上。
然而,只要是看过这由白泥堆砌而成的沙盘的人,都知道为何此物会被小心严密地看守。
从陇西到马邑,边境的高山大川,黄土河流,纵横交错的地脉纹路,都被清晰地重现在了盘上。
境内的地势还好说些,召集各地的将领,问后便知,匈奴处的地势却依仗张骞与收获的匈奴俘虏。
前者十分聪明,他不善绘画,却用图像文字替代留下记录。
三山中大中、长河、沙漠、草原……一个又一个的圈圈定了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