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摇曳, 将整个厅堂照得亮如白昼。高妈妈站在董太夫人身后,对碧草示意, “你先说。”
碧草趴伏在地,抖抖索索地道:“奴婢, 奴婢原本在知时阁帮忙传菜, 后来, 大夫人醉酒, 她身边只有春暖姐姐一个人,实在弄不动, 胡妈妈就叫奴婢过去帮忙。”
胡妈妈, 是段夫人的陪房,堪称左臂右膀。
四周一片静寂, 宋思礼面上阴云密布, 慢慢端起手中的茶盏啜了一口。
高妈妈继续问道:“谁让你把人领去清风阁的?”
碧草道:“奴婢见大夫人醉得厉害, 实在走不回云汀院……”
“啪”一声,宋思礼手中的茶盏被重重砸在几上, 碧草胆战心惊, 不敢含糊, 伏地泣道:“是,是胡妈妈。”
又是胡妈妈!众人的目光落到胡妈妈身上。
胡妈妈比碧草镇静得多,叩首道:“回太夫人,老爷,两位夫人,当时大夫人酒醉不醒, 云汀院路远,老奴也是不得已,才这般建议碧草。”
宋思礼手指摩挲着茶盏,示意高妈妈继续。
高妈妈板着脸问:“我记得安排女眷休息的地方是乘风楼,胡氏,你是怎么个不得已法,才会建议把大夫人送到专为贵客准备的清风阁?”
胡妈妈惭愧道:“是老奴糊涂,忙昏了头,搞混了地方。”
糊涂?好一个“糊涂”,轻轻巧巧就把这事推成了意外。饶是初妍此刻晕晕沉沉的不舒服,又下了决心再不插手宋家的事,也不由气笑了。
宋炽却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,不见丝毫波动。
董太夫人目光动了动:“事情已经问清楚了,全是胡氏之过,好在没有酿成大错。这样吧,将胡氏杖责二十,发卖出去,以儆效尤。碧草和云汀院这几个侍奉老大媳妇不用心,差点置老大媳妇于危险中,一并发卖。”
竟是各打五十大板。
卢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:“太夫人!”
董太夫人冷冷地看着她:“怎么,老大媳妇,你不满意?”
卢夫人道:“周妈妈和春暖她们没有错。”这两个人是她最贴心的人,董太夫人竟是要借机把她身边人一起剪除。
董太夫人眼皮都不抬:“我知道你心疼你院里的人,可心疼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,纵得她们越发不知道轻重,差点酿出大祸。你那云汀院的人,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。”
卢夫人被她一番话气得嘴唇直哆嗦:“按太夫人这话,这次差点出事,难不成还是我云汀院的人责任更大?”
董太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花娇玉柔的模样,没有说话。
初妍冷眼旁观,叹为观止:她一直知道董太夫人不待见卢夫人,却没料到,对方竟会不分青红皂白至此。
宋思礼也看不过去了,皱起眉来:“母亲,大嫂她……”
董太夫人的目光如冷电落到宋思礼身上:“你还记得她是你的大嫂?”
宋思礼拧了拧眉,忍耐道:“母亲,我们在追查昨日清风阁之事。休要纠缠其它。”
董太夫人逼问:“是我纠缠还是你们纠缠?此事全是胡氏糊涂,你还要追查什么?老二,你不至于也糊涂了,要维护你‘大嫂’的体面,别人的体面就都不顾了吧?”“大嫂”两字她咬得极重,几尽咬牙切齿。
宋思礼脸色微变。电光火石间,他一下明白了董太夫人的意思,胡妈妈是段夫人的陪房,再追查下去,拔出萝卜带出泥,到时候该如何收场?
董太夫人盖棺定论:“此事到此为止,不必再议。”
卢夫人气得美目含泪,浑身发抖,话都说不出来。
初妍揉了揉眉心:她原本已打定主意,对宋家的事置身事外,可看着卢夫人气得双眸含泪,浑身颤抖的模样,想到母女一场,终究不舍。
董太夫人的心也太偏了些。这件事,明明是二房之过,到最后,却是周妈妈和春暖她们受罚,怎能叫人心服口服?
她打起精神,扬声开口道:“胡妈妈糊涂弄错地方的事不提也就罢了,可在娘酒杯中下药的人,是不是该好好追究?”
董太夫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:“你胡说什么?”
初妍不理她,眉眼略弯,看向段夫人:“二太太,你说是不是?”
段夫人的指甲几乎掐进折背椅的扶手,勉强道:“大姑娘说笑了,大嫂素来深居简出,与世无争,谁会下药害她?”
初妍叹道:“我也不信,可娘的酒量再差,也不至于喝了两杯酒就人事不省。所以我特地拿了娘喝过的杯子让香椽辨别。二太太大概不知道,香椽丫头自小在医馆长大,医术虽然没学到,辨别药物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。结果……”她叹息一声,露出痛心之色。
段夫人的目光陡然锐利,利箭般射向跪在地上的胡妈妈。
胡妈妈脸色一变,惶急道:“不可能,杯子我都收走了,我……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。胡妈妈意识到什么,脸色变得灰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