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里特想把话题从并不愉快的过往引开,他随意打听起“神奇石化牛”冒险者小队的队长,想知道他的现状,“队长现在怎么样了?他也不再做冒险者了吧?” “队长他……”汉克直起身子,深深饮下一口红酒,“队长确实不做冒险者了,他参加了王国军队,做了一个骑兵少尉,后来那一次对战魔导国国王的战争中,他战死了。你应该听说过,就是那次魔导国国王一次屠杀了王国十几万士兵的战争。” 巴里特心底一沉,手猛地攥紧了橡木酒杯的把柄。他在世上无亲无故,虽然对安兹·乌尔·恭的暴行略有所闻,但一直对此漠不关心。他觉得哪怕魔王统治了世界,都和他没什么关系。但现在看来,似乎不是这样。 “队长脱下皮甲,换上王国的制式铠甲,好运气果然就没了。魔导国国王召唤出几个山一样大的黑色魔物,士兵都被踩成烂泥。血、肉、断骨、泥土混杂在一起,什么都分辨不清,我和另外一个老朋友,想给队长收尸都办不到。” 汉克仰头看向天花板上的一支铜烛台,回忆起打扫战场时所见的地狱景象,似乎再也没了喝酒的心思。 巴里特两手端高橡木酒杯,仰起脖子,咕咚咕咚,一口气喝尽了杯中的红酒。 汉克看了看巴里特身前已经见底的酒杯,摆摆手道:“不说那些没意思的事了,你我好不容易才见面一次,这是我的酒馆,我请客!” 他转头朝柜台喊道:“老婆,我老朋友来了,给我点面子,拿瓶葡萄酒来啊。” 柜台上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抱怨道:“喝酒喝酒,天天就知道找些狐朋狗友喝酒,有黑麦啤酒喝就不错了,还想喝葡萄酒!” 话虽如此,抱怨声却由远及近,一瓶浅红色的葡萄酒“噔”地立在巴里特和汉克眼前。 汉克对拿酒来的中年妇女满脸横肉堆起,笑道:“谢谢老婆!” 待中年妇女走远后,汉克又对巴里特低声道:“呵,女人,什么都不懂,要不是我经常请麦子商人喝酒,搞好关系,我们怎么可能收购到那么便宜的麦芽来酿酒。” 他旋开瓶盖,将葡萄酒液倒入巴里特的大号橡木酒杯中,打量了一眼巴里特身上的装备和佩剑,问道:“你现在还在做冒险者吧?” 巴里特点点头,将自己这些年来的冒险旅程都和盘托出。他从迷雾森林里的探索,到第一次遇到伊德琪,说到了现在被王国的第三公主拉娜殿下雇佣,负责保护她的安危。当然,其中许多细节被巴里特故意略去,没有提及。 “你在黄金公主手下做事?”汉克惊讶。 “怎么了?她给的报酬还是不错的,每天发3个金币的薪水。”巴里特发现汉克的眉头紧锁,眼神突然严肃了起来。要知道,这在心宽体胖的“品酒大师”身上可不多见。 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拉娜殿下应该是看中你们的队长了。如果你之前说的故事没有夸大其词,那你的现任队长可真是个猛人!” 巴里特点点头,赞同了这个说法。伊德琪确实很猛,比昔日的“神奇石化牛”冒险小队所有人加起来还要猛,但并不意味着这个性格古怪的女孩就能在世界上横行霸道。 汉克将葡萄酒倒入自己的酒杯,橡木酒杯中仍有残存的红酒。浅红的葡萄酒和深红的红酒交融在一起,像是一杯兑了水的血。 “我不得不告诫你,一定要小心拉娜殿下。你回去也要告诉你的现任队长,一定要对公主殿下保持戒心。”汉克放下威士忌酒瓶,神情异常严肃。 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巴里特吃惊道,“拉娜公主不是有着‘黄金公主’的美名吗?人人都说她善良美丽,又有智慧。” 汉克微微摇头,“我在这里开酒馆三四年了,人脉广,消息也灵通,你不要听着拉娜公主名声好,实际上,她暗地里的手段多着呢。你想想,如果她真是一朵单纯的雪绒花,怎么可能和二王子斗争到现在还屹立不倒?” 珍贵的珠宝可以估量,朋友的忠告无法估价。巴里特沉默了,他对黄金公主拉娜殿下的印象确实很好,而队长伊德琪对拉娜公主的印象更好。但正如老朋友所说,一个在传统和法理上都处于劣势的王室女孩,究竟是怎么做到与她的兄长在争权夺利中不处下风。 只靠贤明的美德?那也太搞笑了。正如一句流传于世的谚语所说,贵族中只有刚出生的婴儿,手掌才是干净的。 …… 巴里特手里揣着一瓶干红葡萄酒,走回王国首都中拉娜公主为他们安排的居所。他走进庭院,推开门,迈入房屋里。 屋内的家具很少,只有几个木柜,一张方桌,几张华丽的皮椅,地面铺着一层厚实的灰羊毛地毯。虽然设施形制简单,但隐隐透着一股王族的华贵之气。 肖恩和史黛雅不知道去哪里玩耍旅游了,只有伊德琪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,焦躁地踱步。 巴里特不敢打扰似乎处于思考状态的队长,他将干红葡萄酒随手放在桌子上,然后坐进皮椅里。伊德琪看他进屋,也没打招呼,仍然自顾自踱来踱去,眉头紧皱,思索着什么,神情有些焦虑。 巴里特看着队长在自己面前走过来,又走过去,走过去,又走过来,来来回回,晃得他眼睛疼。 如此几分钟后,巴里特忍不住开口道:“队长,别踱了,有什么烦心的问题和我商量下,你就算把地毯踱出洞来也成不了大思想家。” 伊德琪终于停止了晃眼的身体移动,她一屁股坐在巴里特面前的皮椅上,叹口气道:“巴里特,我们的冒险之途可能没有预期中那么简单了。” 这不是废话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