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携出门之后并没有离开,就蹲在门口的走廊边儿上,手指间夹了根女士香烟,没点燃,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玩。
范小简也没觉得意外,小心翼翼的把门带上,从窗口看着黎荀落在里面抹泪的举动,就觉得心里难受。
她跟着钟携时间久,也算是她唯一一个用了那么多年没有换掉的助理,平心而论,她们之间如果没有从属关系的话,私下里相处起来,更像是朋友。
所以她知道钟携和黎荀落之间的一切。
她知道钟携从年少时的梦想不可得,到后来拥有之后的小心翼翼,再到后来分开后的痛苦,也知道黎荀落和钟携在一起这么多年,为了迁就钟携的职业而付出的多少。
如果说她和钟携之间,钟携的感情更加的迅猛强势又简单明了,那黎荀落就像是春雨一样,润物细无声的默默付出。
看着不经意,却最是磨人。
明明彼此在乎的不得了的两个人,怎么就能说离就离了呢?
范小简跟在钟携后头出去,虽然冬天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人不少,但是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却没几个,路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往她们这里看看。
察觉到这些视线的范小简挺起小胸脯一一瞪回去,小跑两步,凑到了钟携面前打小报告,“姐,我落落姐在里头哭着呢……我觉着吧,她刚才也不是故意提那茬事儿的,心里这会儿肯定指不定怎么后悔呢……”
“刚才的事儿?什么事儿?”钟携一个眼刀子甩过去。
范小简差点咬着舌头,十分自然的直接转移了话题,坚决不提‘离婚’这俩字——毕竟自那天之后,钟携但凡听到这两个字,不论身处何时何地,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分分钟要把人冻死一样。
十分的不好惹。
到了门口,冷空气一下子扑面而来,钟携一皱眉,身体轻微发抖,腹部因寒冷紧绷着,导致胃部又重新开始火辣辣的隐隐作痛。
她看了一眼天上被云层遮盖的只剩下一点轮廓,却没有温度的太阳,说,“这事儿没告诉她父母吧?”
“没说。”范小简把这事儿咬的死死的,“绝对没说,朱霜她们几个和落落姐从小玩到大的,肯定也不能够往外说出去。”
“嗯。”钟携轻轻应了一声,裹紧了身上的衣服,抬腿迈入了寒风之中。
她当然知道黎荀落不是故意提那事儿的,只是她自己别扭,听不了那两个字。
要说起来,自打她们离婚之后,这也是头一次,从她们两个当事人当中,听到这两个字。
“离婚……”钟携把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几遍,再抬起头的时候有点迷茫,半晌又磨了磨牙,才呼出了一口气,打开了车门叫人来开车。
*
黎荀落还有三四天的观察期才能出院离开,这几天范小简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,一开始还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这两天都红润了不少。
范小简每天忙上忙下的,倒也有点自得其乐的意味,别看生活的粗糙,后颈上还有个夸张的纹身,被头发挡着平时看不见,可心思却是比大部分人都要细腻很多。
没事儿的时候,她就在一边刷刷微博发发微信什么的,一点都不闲着。
只是发消息的时候,她嘴里总是嘟嘟囔囔的会念叨着点什么——诸如:
“哦今天我姐去时装展了,哎呀地方在巴黎呢,要飞过去几天不能好好合眼呢——”
“接下来的安排?对了,《猎王》是邀请了,排的也紧张,我姐胃病肯定又得犯……”
在一边一直听着的黎荀落:“……”
一开始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反应,直到范小简联系了钟携的营养师,面色渐渐凝重了之后,她才开口说了一句,“她胃怎么样了?”
范小简低着头,仗着黎荀落看不见,脸上表情喜滋滋,快乐的给钟携那边的小助理发着并不怎么重要的养生餐谱,一边说,“不好,可不好了,溃疡又犯了,一直火烧的难受,什么都吃不下,渴的狠了也喝水都吐,就那天来的路上还……”
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,像是范小简突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,还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唇,面上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。
黎荀落下意识问,“还怎么了?”
范小简支支吾吾的不肯说,黎荀落皱了皱眉,拿起一边的手机,眯着眼睛半威胁道,“你说不说?你不说我现在就打电话亲自问她,说是你说漏嘴了。”
范小简看着手机,真是巴不得她去打电话亲自问,然而还是慌乱的摆了摆手,露出了一副想哭的表情,“落落姐,你可别,我姐要知道肯定得开了我啊……”
于是她就把那天来的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,尤其着重的夸大了‘紧张’、‘吃雪’、‘疲惫’、‘担心’这几个字。
最后,范小简语气唏嘘飘忽的说,“唉,当时给携姐急的,扔下片场一大票人就冲出来了,谁都没拦住,结果捧着一颗热心到这,被离婚俩字浇了个稀碎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