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爹和嬢嬢自从知道迁都之事定下来后,这都闹小情绪好几天了, 官家很担心, 今儿个忍不住直接问他们。
太上皇瞅着儿子小委屈, 他们一家人出去看什么?
现在的汴梁城里头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, 到处都是忙着打包,着急在燕京安家落户的京官和百姓, 到处都是因为故土难离眼睛红红的百姓们,尤其是那些无力搬迁、不方便搬迁、哭着喊着不想搬迁的人。
太上皇后也是一想起要搬家的事儿就不舒坦,很多老姊妹都来她这里哭。虽然她知道这些人更多的想头是和她套近乎, 可是大家伙儿不想搬家是事实, 离开故土的伤心难过都是出于真心。
对于皇家人来说, 换了地方没有一般人担心的一切都从头开始、人离乡贱之类的说法儿,但是怎能不伤怀?
官家对于父母的沉默小无奈, 瞅着又要哭出来架势更是担忧,轻轻的唤了一声, “爹爹, 嬢嬢。”
亲爹娘俱是心头一跳,哭丧的表情保持不住, 沉默也无法继续--宝贝儿子低眉搭眼的不开心, 他们更不开心。
“我和你嬢嬢的陵墓都建好了, 范仲淹、包拯这些人的陵墓也都建在周围, 这下子估计都要废了。”太上皇的语气幽幽。
搬家搬家, 搬起的不是那些大大小小、零零碎碎的东西, 而是一个家;打包的不是行礼,而是满满当当、开心或伤心的回忆。出生、成长、大婚,然后养儿子,现在还在准备娶儿媳妇,大半生的岁月都是在汴梁度过,身后事也是准备在巩县--祖宗们、忠臣良将们安息的地方。
官家抬手摸摸鼻子没有说话。迁都燕京后,肯定不会再大老远的跑到河洛之间的巩县安葬。
太上皇后听了这句话突然很难过。这一搬走,不光活着的时候没有希望回来看看;过了些年,就算是回来也看不到如今的汴梁了。汴梁的一草一木,山山水水、街道房屋,都只能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想想。
因为失去了作为都城优势的汴梁,不用等到燕京和扬州的直达运河开通,它就会变得和现在的洛阳一样,彻底的衰败下去。再想想他们老两口百年后估计也是被儿子直接葬在燕京周边。太上皇后在心里叹气一声。
虽然很是舍不得埋葬在巩县的亲人们,可是作为父母,他们当然是希望百年后也能看着儿子和将来的小孙孙们。
“在燕京建宫殿做规划,不要忘记先把陵寝之地选好。大婚后搬家之前,带着儿媳妇去一趟巩县祭祀祖先们。”太上皇后叮嘱儿子,怕儿子不明白他爹爹的心事,直接把太上皇的希望说出来。
“孩儿保证。”官家语气认真,眼神儿认真,整个表情姿势都透着认真。只要爹娘能够从搬家这个事儿中走出来,让他做什么都行。
太上皇对于这样的儿子更没招儿,在心里叹了口气,他岂会不明白迁都的必然性?可还是那句话,故土难离啊。
“临走前祭祀祖宗们,说明情况,道个安。也是稍稍尽了子孙的心意。”太上皇知道儿子对于祖宗们没有一般人的敬畏尊重,不得不着重说明一下。
官家乖乖的点头,“爹爹放心,孩儿明白。”
一家人继续慢声细语的聊天,官家特别积极地哄着爹爹和嬢嬢开心,亲爹娘很给面子的露出笑脸,最后实在忍不住把他赶去做事儿。
做什么事儿都透着一股懒劲儿,捧着小书本说笑话也是慢吞吞的、懒洋洋的,简直让人没眼看。
被亲爹娘嫌弃的官家,抬头看看蓝蓝的天空,露出一个懒懒的放心的笑。进入六月份,即使是天上的太阳像个大火球,他想着燕京在夏天比汴梁更热的事儿,来到文德殿吩咐下去,规划燕京城的时候,注意寻找陵寝之地和避暑避寒之地。
功力高深的官家对于冬夏天都适应良好,夏天无汗,冬天如果不是太上皇后不放心,棉袄都不用穿。
不过文德殿的偏殿外间还是放置了冰盆,因为宫人们和大臣们受不住热。
包大人和范大人进来,因为走了这一路身上微微冒汗,进到凉气丝丝却没有寒气的文德殿,顿时神清气爽。
君臣行礼落座,宫人们送上来专门配置的解暑沉香茶和小点心,两位大人喝完了一碗茶水终于缓过来。
范大人提起茶壶给他们三个人续上沉香水;官家对着范大人和包大人把自己的意见缓缓道来,“整个案件详情朕都已看完,对于王拱辰一案中的涉案人员的判决,朕的意思是严办。”
“虽然太=祖皇帝说过大宋不杀士大夫,可是不杀和判决的轻重没有关系。当然,对于有能力有特殊情况涉案不深的人,可以酌情考量让他们戴罪立功。”
包大人眉心一跳,他就担心官家的杀性被引出来。范大人也是皱起眉头,因为一旦这次按律法严办,以后文人的优容就彻底没有了。
“情理法,天地人,虽然微臣断案一直是根据《大宋律》,但是最终的判决还是围绕这六个字。”
包大人不得不提醒官家,“法”在“情理”后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