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奔波生计,就更没有时间。等到好不容易有了积蓄得了闲,人老了,搞不懂那啥子轨道线,连东京塔都只在电视上看到过,可惜了。”
最后的半句话里,老店长还是带上了一些羡慕与向往,作为一个中国人,没见过东京塔没啥,但作为一个生活在日本的中国人,还没见过东京塔,就总觉得生命里少了些什么。
如果俞适野没记错的话,老店长的儿子是在东京生活的。供出了一个在东京生活的孩子,却一辈子没真正见过东京塔。听上去有些奇幻现实,但现实本来就是奇幻的。
俞适野朝温别玉看了一眼,从对方脸上看出和自己差不多的想法后,对老店长笑了笑:
“既然这样,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一趟东京?我们是开车去的,回头再开车把您送回来,不用坐麻烦的轨道线。”
吕光远一下愣了,频频摇头:“你们不是要四处旅游吗?怎么还把我送去又把我带回来,这不行,太麻烦你们了——”
俞适野劝道:“之前您带我们游览的时候,也没见您嫌麻烦,怎么轮到我们带您,事情就突然变得麻烦了?”
“我……”
“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吧,一来一回,总共也不要一天,早上去,晚上就能回。”温别玉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,“这一趟您不止可以亲眼看看东京塔,还能见一见在东京生活的孩子,一天之内能达成两种愿望,还是挺合算的。”
老店长是个干脆人,被两人轮流一劝说,他不再犹豫,重重点头:“那就麻烦你们了,我明天和你们去看东京塔,但不去见那瘪犊子!”
***
两人当然没把老店长的话当真,做母亲的要见孩子,那是早一个星期,话里话外,每天念叨;做父亲的要见孩子,则非得等到两两见着了面,才硬邦邦来一句,“我是路过的”。
秋留野市距离东京真的不远,沿着高速开一个小时就到了。
红色的高塔独树一帜,掩映在城市的绿树之间,衬托着天蓝的布幕,穿插过丝绒似的云朵,顶天立地地驻守着这座城市。
俞适野正欣赏高塔,直至不经意的一个转头里,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老店长。
老店长呆呆站立着,穿着过时的衣服,挺瘦,也老,像一株长了一圈圈年轮的老树桩杵在地上,在忙碌又摩登的世界里格格不入。
可他与远方的高塔又有一两分的相似,它们同样伫立着,坚强的挺着背脊,守候在属于自己的地方。
这一幕让俞适野不觉掏出手机,拍了张照片。
时间总在静默中流逝,半晌,魂儿也飞到高塔上的老店长回过了神来,他眼中交织着释然与满足,好似还沉浸在多年愿望终于实现的快乐之中,连声音都变得轻了:
“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回去的路上,俞适野提议:“都到了东京,要不要给孩子一个见家长的机会?”
后头没有回答,于是俞适野朝镜子里溜了一眼,看见坐在后排的老店长将脸转向车窗外的方向,
看着那些车水马龙和时尚新奇,脸上是一种被震慑的茫然,茫然中又透出一种好奇与羡慕的神气来。
俞适野顺势看了一眼。
大大小小的招牌林立在高耸的建筑群上,密集的车流将道路覆盖,无数行人等候在交叉的全向十字路口前,那些横在地上的白漆,像是栏杆,像是通道,搭载着人流,通向钢筋林立城市。
几息静默,老店长终于从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反应过来了,接上俞适野刚才说的话:
“……不用了,他天天加班也见不着人。过去只是和他媳妇大眼瞪小眼,他媳妇不自在,我也尴尬,没意思,没意思。”
俞适野不再说话了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谁又知道老店长家里的事情呢?
***
总是知道了目的地的路程更加快捷一些,出门还嫌有些远的路在回程的时候可近了,只是车上打个盹的时间,车子就停在了熟悉的居酒屋前。
老店长下了车,回程的路上,他得知了温别玉会做饭之后,就非要送温别玉自制的酱料,说是感谢他们今天的辛苦陪伴。
温别玉也没有拒绝,下了车,同老店长一起进入店铺拿东西。
俞适野就不去凑热闹了,他开车开得有点累了,下了车,在外头站一站,还没走两步,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有点抖。
这个瞬间,俞适野还有点纳闷。
难道最近缺乏锻炼,身体太虚,走路不稳……?
他下意识地眼睛,朝左右看了看,才发现抖动并不止存在于自己身上,就连道路两侧的房屋,也正轻轻颤动。
他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。
地震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