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慕林早就派了人守在报恩寺山门前,提防谢映容会跟着薛四姑娘或者卞家人入寺。哪怕薛四姑娘写信来撇清了关系,卞家人又一直不见踪影,她也没放松过,如今总算等到了想要找的人。
谢显之也事先跟报恩寺的僧人打过招呼,只要谢映容一入寺,就会有人向他报信的。那守门的僧人去了一趟薛家人聚集的静室,随后便有人把消息报到谢显之处。只是他当时正陪在马二公子身边,脱不得身,只得把事情交给二妹妹谢慕林处理。谢慕林从东门坐马车飞快赶过来,总算拦住了谢映容与卞太太。
谢慕林跟笑着迎上来的卞太太寒暄两句,便知道对方什么都不知情,八成是被谢映容哄骗了。她也不多言,只冲面色惨白的谢映容笑了一笑,便对卞太太道:“多谢您把舍妹送回来了。舍妹在家被宠坏了,仗着长辈们都不在,便不服我们兄姐三人的管教,做事只凭着性子来。我们告诉她,等承恩公夫人出殡之后,便要离开京城,返回老家湖阴去,她非要吵着出门见朋友。我们不许,她竟自个儿偷偷跑了……”
谢映容冷汗直冒,飞扑上来抓住了谢慕林的手臂,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,又怕叫卞太太看见了,会太破坏自己的乖巧形象,一时间左右为难。
幸好谢慕林没有把翻墙的事说出来,只是笑眯眯地说:“后来我们知道她是去找薛四姑娘了,才算稍稍安心了些。只是薛家与我们谢家素无交情,她统共也只见过薛四姑娘一面罢了,贸然跑去请人家帮忙,就算她曾经救助过薛四姑娘,也显得太过唐突了。她救人是在我们谢家出事之前,可我们全家处境最艰难的时候,薛家也不曾露过面,哪怕是说句安慰的话,可见人家并不打算跟我们扯上关系,女孩儿之间的恩情也没叫他们放在眼里。
“如今我们家处境是好过了些,可薛家出了太子妃,身份不同以往,三妹妹此时贸然上门求助,未免有挟恩图报之嫌。人家薛四姑娘面皮薄,不好意思回拒救命恩人,意思意思帮了她一把,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,往后我们家也不好再提什么恩情。三妹妹实在不该再找上门去,向薛四姑娘提更多的要求的,那就显得太贪心了。”
谢映容刚为谢慕林不曾拆穿自己而暗暗松了口气,听到后面的话,就忍不住心中冷笑,暗道你们知道什么?薛四姑娘怎会是这样无情的人?她心肠好着呢!自己对薛四姑娘的帮助,也不仅仅是去年那一次救命之恩而已。若不是这些都是秘密,不能轻易告知于人,谢映真又哪里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?!
谢映容不以为然,但卞太太却觉得谢慕林的话很有道理。她没法当着谢映容的面教训对方,只得干笑着说:“三姑娘年纪还小呢,只知道好朋友之间没什么可计较的,哪里知道那等皇亲国戚人家的行事?二姑娘就别怪她了。”
“我能怎么怪她呢?”谢慕林笑眯眯地说,“她做这些全都是为了卞家着想,只因她与卞老太太、卞大姑娘情份不一般,便总是想着要帮你们一把。当初三妹妹受伤生病,大姐在家鞭长莫及,多亏有府上帮衬,照顾了她几个月,哪怕是为了还府上这份恩情,她厚着脸去攀个高枝儿,又算得了什么呢?不过就是失了薛四姑娘这位朋友罢了。她们原也算不上朋友,只是三妹妹对人家有过恩情而已。只是三妹妹……”
她转向谢映容:“就算你对薛四姑娘有恩,如今人家帮过你,就算是还完了恩,你可千万不要再上门去了。你当初原也不是为了让人家报恩,才去救人的,如今搞得象是挟恩图报似的,一再要人家帮你谋好处,又算什么呢?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,可别叫人误会了。”
谢映容恨不得用眼刀子杀了她,她只微笑不语,瞥了卞太太一眼。
卞太太涨红了脸,窘迫得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。谢慕林表面上是在教训谢映容不该对薛四姑娘挟恩图报,私底下又何尝不是在影射卞家对谢映容挟恩图报呢?
谢映容还实打实地救了薛四姑娘性命,可是卞家……虽然收留了谢映容几个月,却也是先承了谢映容对卞老太太相救之恩的呀!这份恩情需得打个大大的折扣,就更没脸面要求谢映容为他们谋好处了。
卞太太想起婆婆与丈夫那里才得的一套太后所赐的炉瓶三事,只觉得脚底下好象踩了烧红的煤块一般,恨不得马上走人。
谢映容见卞太太脸色不对,倒是醒过神来,警惕地看向谢慕林:“二姐姐这话也说得太过了。我与别人交好,朋友之间,哪儿能象做生意似的,一笔一笔算得清?朋友之间相互帮助,都是凭着本心而行,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俗呢!薛四姑娘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,就跟我计较的!”
谢慕林有些玩味地看着谢映容,再一次体会到这姑娘真的没什么眼色:“你怎知道薛四姑娘不会计较呢?你跟她很熟吗?你说这种话,难不成是真的觉得,自己救过她,所以要求她做任何事,都不会惹人厌烦?三妹妹,你这样是不行的,你救别人是好意,非要别人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帮你,会被人误会是挟恩图报的。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人,怎能叫人误会呢?”
她转向卞太太:“您说是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