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这句话仿佛噩梦中的噩梦, 萦绕在他耳边, 久久不散, 又如同一道惊雷, 在他脑中狠狠砸落。
沈奕言睁开了眼睛。
午睡也不能安稳,他半张着眼,在昏暗的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,几分钟后才动动身子, 抬起手臂, 盖住了眼瞳。
已经两年了。
那时候所有人都默认沈奕辰已经死了, 可沈奕言不觉得。而现在, 沈奕言却觉得哥哥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。
而他们兄弟间, 留下的最后一句话,却是那句冰冷又伤人的“你太让我失望了”和“你滚, 我不用你管我”。
他起身走到窗边, 掀开了窗帘。
五月的天,阳光明媚。像极了他耍脾气之后,哥哥替他收拾烂摊子而离开那一天。
没过多久,房间门被敲响,佣人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:
“少爷, 您醒了吗?”
沈奕言放下窗帘, 任由房间恢复昏暗的场景, 嗯了一声。
佣人:“老爷回来了, 在厅里等你。”
沈奕言应下:“我一会儿下去。”
在家做了几年的老佣人踌躇了几秒, 小声叮嘱:“老爷心情好像不是很好……”
沈奕辰低声道:“我知道了。谢谢。”
他叹了口气, 进了洗手间,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,带来一阵麻木一样的清醒。
他抬头,镜子里的人已经脱离了少年时期的桀骜,轮廓愈加硬朗。可那个让他暗暗比着身高的男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沈奕辰被绑架失踪,母亲精神受到了刺激,而父亲也默认让大哥的一切在家里隐匿,只是把在国外读书的沈奕言给叫了回来。
然后,逼着曾经自由散漫的小儿子快速地成长起来。
两年的时间过去,为了母亲的精神状态,“沈奕辰”已经成为一个无法被提及的名字,就这样“被遗忘”了。就这样短短的两年,似乎除了沈奕言自己之外,不再有人记得沈奕辰,一个人的消失也就这样悄无声息,
而同时,不管沈奕言怎么做,都有人对他不满意。虽然不说,但沈奕言清楚得很。他在努力着,却煎熬得很痛苦。
对比之下,沈奕辰当年比他压力大,比他更艰难,做得却比他好得多。
怪不得……怪不得可以那样说他。而也只有他也被逼着长大了,沈奕言才明白一些他当时怎么都不懂的道理。
忙着应酬交际,暴躁而自尊心过盛的父亲;柔弱而天真,一心记挂着丈夫的母亲。
外人看到的永远是他们做的表面功夫,真实的一切,沈奕言现在才明白。
明明他算是哥哥带大的,可他好像一直都在指责着哥哥,而不去想,没有哥哥照顾的沈奕辰,在这个家庭到底是怎么样长大的。
沈奕言抹去脸上的水珠,阖了阖眼。
哥,我让你失望了吗?
***
沈奕辰打了个喷嚏,抬手擦了一把额头渗出的薄汗。
岚桂园的房子他借住的。
二月份的时候,原来租的房子被房东收回去。在他焦头烂额找房子的时候,和丈夫一起住在疗养院,一直看着沈奕辰的老阿姨把旧的老房子借给了他,只象征性地要了点租金,也算是让他帮着照顾一下老房子。
沈奕辰不是个很悲观的人。
或者说他向来是有些乐观的。毕竟愤怒也愤怒过,并不能改变什么,还不如调整好心态想开点。
有时候他也会想,这世上还是好人多。他不知道自己前半生到底是怎么回事,但“后半生”来说,他遇到了救他一命的白大爷,还遇到了呃——遇到了柳竹安。
身为一个稍稍有些洁癖的强迫症,沈奕辰一回岚桂园就开始了大扫除模式。
厨房的餐具,落灰的冰箱,需要整理的床铺和他为数不多的衣服……
前·小老板是一副健壮的身子,还不是健身房而是“实战”锻炼出来的身板,穿衣显瘦脱衣有腹肌。他干活利索,平常来说这点活儿根本不算什么。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了,他稍稍一动就是一身的汗,时不时还有点头晕目眩,
他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,陷入了沉思。
发生什么……了?
他忍不住,想起了前几天,那个牧大夫的话。
我好像……脑袋里怀疑是有什么东西来着。
简而言之,好像脑子有病。
不是吧?白大爷还在医院呢,我怎么都不可能再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吧?真没那条件啊!
他眉头紧皱,而脑海不受控制地,竟然又浮现出另外的桥段。
画面闪过,速度非常快,快得他根本来不及思考,快得他几乎一闪就忘。
宽敞明亮的办公室,庞杂而又繁复的资料数据。他听不清“自己”在说什么,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忙,忙得连轴转,得不到清闲,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