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大每年新生数千,如今分布在各部体育场军训。
顶着毒辣的日头,桂园操场上的谢晓桐,悄悄抹去睫毛上挂的汗珠,委屈得快哭了。
她觉得最近几个月挺倒霉的。
先是高考前做梦,站在一座高楼上,朔风凛冽,带着啸音,卷着鹅毛大雪直往脸上扑,她将将站在一道前突的平台边缘,又冷又害怕,牙关颤抖双股战战,想后退却怎么也迈不动腿。
好险后面有人过来,她想请那人帮忙拉她一把,还没看清对方长相,还没说出话,那人毅然决然地从她身边跳了下去,风顺势将她绊倒,下一秒,谢晓桐死死抓住平台边缘,双脚悬空。每次就在这里被惊醒。
一次噩梦是偶然,连续做是撞鬼了。
特别她记起在哪里曾经读过的话:做梦,究竟是你太想念那人,还是那人太想念你?
这话太邪门了!只要她一往此处想,鸡皮疙瘩就随着两个“想念”一层层袭上后脊梁,她一个哆嗦又一个哆嗦,不能停。
谢晓桐隐约觉得这个鬼撞得很不吉利,事实证明如此,精神不济的她,在高考中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准,虽则最后还是考进江城大学,但被调剂到了不喜欢的专业。
江城大学哦,往前堂兄每回假期回家,谈及学校总滔滔不绝的,樱顶的樱海,情人坡的彼岸花,凌波门前的海子,狮山的枫,鉴湖的雪,现在,她也来了。可走进宿舍,她的内心是绝望的。
一幢五十年代的房子,没有独立卫生间,没有空调,甚至没有衣柜,除了老鼠蚂蚁和一楼二楼的裸男们,什么都没有!
其他寝室的学姐们开解说:“别看残破,有历史沉淀的建筑,住在里面气场都不一样。你们知道老八舍出了多少名人?”
做戏请做全套,别让我们这些新生看见你们嘴角的笑好不好?
谢晓桐当时很冷静地思考了再考一遍的可能性,被大堂兄劝住了。谢守亮说专业可以转,宿舍可以忍,四年的经历是别处没有的。
他今年大四,深有感触地缅怀说:“江大的四年可以疏狂惬意,也可以勤勉刻苦,没人管你,更没人逼你,选择权在你手上。你的时间能随意拿去恋爱,读书,旅行,摄影……想装风雅装风雅,想装疯魔,疯魔就不要了,你是女孩子。”
他倒是挺会拿捏人心,知道她贪玩,故意诱导她。哼哼。
谢晓桐问:“谢守亮,你究竟是江科的,还是江大的,为什么老为江大说话?”
谢守亮说:“我,我江科又怎么样?”
江城大学和江城科技大学同处三镇市,同为985。和燕京的燕大水木,金陵的金陵东南一样,相爱相杀,常年开启互相嘲讽模式,从无休止。
崇尚学风自由的江大老师会在课堂直接说:“如果没有独立思考能力,为什么你不去考江科?”
自矜治学严谨的江科老师会在课堂直接喷:“学在江科,玩在江大,嬉戏人生为什么你不去考江大?”
谢晓桐继续哼哼:“谢守亮你投敌这么久,你们老师知道吗?”
这位大堂兄,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,长期在江大蹭课,既垂涎江大女生和风景,又惦念江科的学风。这样首尾两端还能保持科科不挂,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,简直是奇迹。
谢守亮尴尬地四顾左右,小声说:“我这不是后悔吗?”
江大男女生比例接近1:1,江科6:1,而他还是女生绝迹的数学系!“如果能重新选择……”
谢晓桐向他投掷了一颗白眼,表示不想和堂兄说话。
逛着园子,谢晓桐忽地指着桂园操场上一位袍袖翩翩的同学,盯着那位散乱的道髻,激动地扯着堂兄短袖袖口,问:“谢守亮,江大有汉服社?”
谢守亮看一眼,不确定地说:“像是笛箫社的。”
“江大有汉服社吗?”
“那么高端的玩意,现在应该没人玩吧。”谢守道瞥她一眼,明白了。“你想起个社?我先警告你啊,二婶跟我妈说起过你的那些汉服,太贵了,偶尔一套两套也就算了,起社你那点生活费压根不够。”
二伯娘又闲得说她家是非了?她爹乐意惯着她,关二伯家什么事?
谢晓桐不想理。“人多了可以换着穿呀,比如襦裙饰带那些,还有,人多了定制费会便宜很多呢。你只告诉我,起社麻烦吗?要怎么做?”
谢守亮听不懂女生服饰的那些门道,他现在但求能转移小堂妹注意力,哄她留在江大好好读书,否则家长们那里交代不过去。
以他三叔那种狷狂放浪风格,按遗传学分析,三叔女儿忽然也狷狂起来的可能性很大,很大。
他把知道不知道的,事实和猜测一一讲来。
谢晓桐双眼放光。“哦。……我不胡思乱想了。”同时她拍拍堂兄的肩膀,很讲义气的样子,“你可以跟爷爷交差了。”
…… ……
这些天来,谢晓桐习惯了包里常备驱蚊水,习惯了拎着桶穿越篮球场羽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