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刻,她干脆“呜哇”的一声哭得更响亮了,边哭边含含糊糊地道:“哥哥,抢,哥哥,坏……”
阮氏这下终于醒悟过来了,故意板着脸教训儿子:“周哥儿不乖,怎能抢妹妹的东西吃呢?”
周哥儿一听就委屈了:“我没有,是妹妹给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,许筠瑶的哭声又响亮了几分,哭着哭着甚至还打起了嗝,只那句“哥哥坏”却始终没有停止。
阮氏一边哄女儿,一边抽空教训儿子。
周哥儿委屈巴巴地扁着小嘴,皱了皱小鼻子,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许筠瑶见他如此,倒是高看了他几分,偷偷冲着他扬了个大大的笑脸。
周哥儿自然也瞧见了,小嘴先是微张,而后嘀咕了几句,许筠瑶也没有听清楚,只是见他像是瞬间被霜打过的茄子,整个人都蔫了。
她有点好笑,干脆便也不再装哭了,乖乖地让阮氏替她洗了脸。
被阮氏牵着迈进明间的时候,她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一名陌生的孩子,忍不住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。
这个孩子,浑身像是长满了刺似的,拒人于千里之外。长得不像老匹夫父子,也不像包子夫人,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此处的,必定也不会是大房和二房的孩子。
所以,他是谁?
那孩子看到她,竟是下意识地退了几步,眼神警惕,身体紧绷,整个人像是进入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。
许筠瑶纳闷:他是在怕本宫么?
“这是暂时住在咱们家的柱子小哥哥,宝丫要听话,可不许欺负小哥哥。”阮氏看出女儿的疑惑,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嘱咐道。
许筠瑶乖巧地点点头。
那孩子飞快地瞅了她一眼,而后连忙移开视线,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,已经将她列入绝对不可接触的黑名单上。
毕竟这小姑娘蔫坏蔫坏,连自己哥哥都陷害,比姨母家那个刁蛮任性又爱哭的妹妹还可怕,还是离她远点儿的好。
一会儿碧纹也牵着周哥儿过来了,许筠瑶不经意地发现,周哥儿从那孩子身旁经过的时候,那孩子同样紧绷着身体退后几步,远远避开挣脱碧纹的手朝阮氏扑过去的周哥儿。
许筠瑶一直留意着那名为‘柱子’的孩子,见他脸上忽地露出几分羡慕的表情,眼珠子骨碌碌一转,便朝着他摇摇摆摆地走去。
然后,她便发现,她每朝对方走近一步,对方便僵硬地往后避让一步,似乎是很怕别人触碰他。
她停下了脚步,歪着脑袋瓜子打量着他,见他绷紧身体,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,浑身上下都是一副戒备状态,仿佛只要她再进一步,他就会撒丫子跑掉。
“你叫柱子么?可曾用过早膳了?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可好?”那头碧纹得了阮氏示意,上前来弯着腰和蔼地对他道。
许筠瑶惊奇地发现,碧纹接近他的时候,他除了身体有些僵硬外,却并没有避开她的触碰。
真是个奇怪的孩子,她心里嘀咕着,随即迈着小短腿朝向她张开双臂的阮氏走去。
片刻之后,她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稚嫩却又有几分低哑的声音。
“我叫绍廷,贺绍廷,不叫柱子。”
她一下子便愣住了,猛然转过身去,死死地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,意图从中寻找一丝熟悉的感觉。
贺绍廷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,无意识地往碧纹身后躲去。
“宝丫?”见女儿直溜溜地盯着那孩子,阮氏疑惑地唤了声。
许筠瑶没有听到,愈发盯着贺绍廷死命地瞧。
这张脸,少了刚毅,多了稚嫩,唯一相似的,便是那‘无甚表情’的表情。
会是他么?会是那个战功彪炳,生前无比荣耀,死后极尽哀荣的少年将军、忠勇侯贺绍廷么?
大齐立国,中原战乱虽已平息,但周边各国仍旧虎视眈眈,屡扣边关扰民,及至天熙帝,亦即日后的太宗皇帝继位后,御驾亲征,正式打响了大齐与周边虎狼之国的战争。
而十六岁的贺绍廷,便是在这场战争中初露锋芒。
只不过,许筠瑶会记得他,却并非因为他那名垂青史的不败战绩与功业未成身先卒的遗憾,而是因为这个人是第一个,也是唯一一个勾起她闺阁少女情怀的。
至于勾起她少女情怀的机缘,如今想来却是有点儿俗套,不过却是最容易打动小姑娘芳心的。不错,那便是——英雄救美!
想当年她还是太宗皇帝嫡长子,亦即日后的废太子宫中一名小宫女,因为遭人陷害在太子设下的盛宴上当差出了差错,若不是当时已经贵为大将军的贺绍廷简单的一句话替她解了围,只怕她当场便会被拖下去杖毙了。
那个人是满殿热闹繁华中最为安静独特的一个,却也是无人胆敢小觑的一个,纵然是东宫太子,对他也是刻意拉拢讨好。
他从来不笑,也甚少说话,坐在那儿自斟自饮,自成一处风景,有点儿漫不经心,仿佛世间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