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陆庭昉”三个字,让陆忻突然愣住了。脸上本有的煞气,在顷刻间荡然无存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脸的不可思议。 人证? 即便自己真的闯进了长孙无忌的府邸,陆庭昉又能证明什么?是证明自己杀了人,还是证明自己要去刺杀贵为当朝一品的齐国公? 可是,听刑部尚书李靖的口气,此时所传唤之人,明显来者不善。 转过身,一身黑袍的陆庭昉,正缓缓自人群中走出。眼眉低垂,气质儒雅。眼前的年轻人,就仿佛天上谪仙下凡,没有半丝俗尘之气。 所有人都投去了目光,老百姓们突然都不说话了,似乎全都陷进了陆庭昉的眼眸之中。 这样的人,是不可能会说谎的。 “草民陆庭昉,见过三位大人。” 走到公堂上,陆庭昉先是朝三司使躬身行礼,而后又冲着御神庙一行颔首示意。他的目光明净,嘴角微翘着,对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和善。却唯独,没有看陆忻一眼。 “你来做什么?” “朝廷唤我,不得不来。” “我问你来做什么!” 陆忻怒喝,连问了两遍,双眼已是通红。他不知道眼中是不是含着泪,他只想知道,眼前之人究竟为何而来。也许这世上,想对付他的人很多。也许,在这个人命比纸薄的天地间,所有人都有资格恨他、杀他!可眼前之人,不能! “大胆嫌犯,三司使在上,岂容你如此喝问?” “闭嘴!” 少年猛地转过头,狰狞的目光吓得那雍州府长史浑身一颤,瞬间闭了嘴。而那高高在上的三司使,似乎早就商量好似的,也全都在沉默。 两息过后,眼眉低垂的陆庭昉抬起了头,脸上依然没有表情。 “朝廷有朝廷的威严,如果世人都像你这般咆哮公堂。那这世间,可还有太平的地方?” “陆庭昉!我他妈的是在问你来干嘛?出庭作证是吗?来啊,杀了我,现在就杀了我!然后,你大可安心的成你的仙,成你的佛!长生不死,永世不灭,真好啊,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 陆忻突然仰天狂笑,语气无比森然和绝望。这一刻,在他眼中,就是世间最阴暗的时刻。没有人能理解他内心的痛苦,更没有人,能感受到他的绝望。 大理寺卿猛敲了几下惊堂木,却依然不见少年停下笑声。没有办法,他只好命令众衙役,将少年按住。然而这一次,少年却不再反抗。只见他埋着头,被四名衙役死死地按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 审问还在继续,只不过原本吵闹的公堂,彻底安静了下来。整个雍州府衙,被一股无形的阴霾笼罩着,压抑至极。堂下的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,而书生与月不黑等人,也是面面相觑,脸色变得无比难看。 “堂下之人,可是从吏部尚书、齐国公府而来?” “正是。” “六月二十二日,酉时,此人可曾进过尚书府?” “进过。当时此人一身是血,翻墙而来,被草民亲眼撞见。幸好草民有些武艺在身,并未让他在府中逗留太久。至于先前此人做过什么,出府后又做了什么,草民便不知情了。” “好,人证暂且到一旁听候。”大理寺卿长吸了一口气,敲着惊堂木道:“大胆嫌犯,你不服这些劳役的证词,不服何掌柜的证词。那这尚书府的证词,可曾欺你?冤你?莫说你杀了人,就是没杀人,光这擅闯尚书府的罪名,本官就能结案了。至于这刑法,重则杀头,轻则发配充军!” 大理寺卿说到这,一众衙役同时震响了杀威棒。而堂下围观的百姓,先是一阵唏嘘,紧接着便开始鼓掌,大声叫好。书生见无法控制场面,脸色难看,连忙将月不黑拉到了一旁。 “怎么办,忻哥好像受刺激了。那狗官的话,要是一句都不回,等同于默认。这罪名要是坐实了,根本不可能只是发配充军那么简单。” “哼,被自己的堂哥出卖,谁都要受刺激。小忻说过,这陆庭昉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。现在看来,他实在是太天真了!” 月不黑“啪”的一声合上折扇,目光冰冷,语气森然。说完话后,朝不远处的扬家姐妹望去。三人相继点头,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 “好,既然你无话可说,那本堂也就可以宣判了。诸位父老乡亲同证,贱民陆忻,刺杀无辜,不尊皇命,擅闯尚书府,咆哮公堂。数罪并罚,现判决,斩监候,不日问斩,以儆效尤!” 大理寺卿敲下惊堂木,扔了令箭,两名衙役立刻上前拖起了陆忻。此时的少年,已经目光涣散,脸上毫无生机。 哀莫大于心死! 从陆庭昉上堂作证的那一刻起,陆忻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。他以为,自己和陆庭昉只是观念不同,目标不同而已。即便做不了兄弟,也不至于反目成仇,自相残杀。可惜的是,他终究还是想错了。 “判的好,杀人偿命,天经地义。大家都散了吧,朝廷,还是会守护咱们老百姓的。” “不错,老朽在长安城住了那么些年。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三司会审。这几位官老爷,审问犯人的过程有理有据有节,一看就是大清官啊。” “哼,还以为他是被冤枉的呢。没想到……唉,真是人心隔肚皮,枉我刚刚还替他叫屈。” 围观的百姓们一哄而散,很快便只剩下十几个人。看着少年被一步一步带下公堂,魏吞云哈哈大笑,移步走上了前去。 “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如何?想不到吧,真正想杀你的,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。不过你也不能怪他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他和他那师傅,都是有野心之人。你的存在,只会让他们不安。小子,知道为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