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他迂腐的恪守着男女之防的虚礼,而是不忍在一个人落难的时刻以审视地、或者所谓怜悯的目光,去窥探他人的软弱。
他不曾去细看倩儿的容貌,却大致的望了望她如今的情形,这女子并不曾为马车伤得丝毫,却血染裙裾,想来应是怀有身孕了。
年届三十的贞王早已娶妻立室,府中姬妾美女无数,自然能够看出端倪,只是这女子头里明明求着他送她回去,片刻后又改口说不必,想来当中必有蹊跷。
但她既然不肯据实以告,他又何必深究,却因早年故去的诚亲王与他俱是今上和帝的异母兄弟,同为皇室的宗亲,这女子说回诚亲王妃,沾亲带故,他便不能撒手不管。
“香云你扶着她,我去雇辆车。”
出门在外,贞王行事极其低调,除了携一名带刀侍婢,与宏烈一样,都喜带着暗卫,青天白日,不好命这些暗卫现身,便亲自拦下一辆车送倩儿回诚亲王妃。
倩儿见状极其挣扎,无论如何也不愿由人相送,那名唤香云的带刀侍婢便解了披风将倩儿“裹”了其来,看着像是挡风,实则缚住她,让她动弹不得。
待贞王雇来马车送倩儿回诚亲王府,彼时宏烈正好骑着快马从帝都赶了回来,两个人正好下马,在雪花飘飘的大冬天仓促相见,彼此都颇觉为意外。
宏烈喘息未定“自帝都一别,皇叔不曾回江南封地,是何是来的济州?”
“我是替内子卢氏来寻药,今日才到济州,原是想先到府上探望皇嫂与皇侄,未料半道上竟遇着这女子,她说要回诚亲王府。”
宏烈闻言掀了车帘,见侍女扶起一脸憔悴的倩儿自是大惊,一面抱起她,一面低呼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贞王又道“果真是你府里的人?”
“对,她是我的姬妾,”宏烈话还未说完,倩儿欣喜的目光转瞬凝成两道凄然的寒光。
“为什么不是你的妻子?宏烈,你竟也这样待我……”
“贞王叔知我尚未成亲,并不曾迎娶王妃,我自然不便教他知晓你我二人之间的情义,更何况,玉儿,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,又何必太在意这些虚名?”
“虚名?亏你说得出口,你可知我受尽了委屈。”
……
屋子内传来倩儿与宏烈剧烈的争执声,宏烈感到委屈,他快马加鞭一连跑了两天两夜才回到济州,还不曾缓过气儿,倩儿便从他进门那刻吵嚷不休。
可一想到倩儿流了那么多的血,动了胎气,整个人黄瘦下去,眼圈乌青,心中又怜又痛,便捺着性子守在她的床头,不过一时片刻,竟和衣睡了过去。
实在是太累了。
倩儿痛心疾首的说了老半天,最后换来得去是宏烈累极的鼾声,又气又恨,却也是无法,只能挣扎着坐起身拎了张锦被搭在他的身上。
“上辈子造了什么孽,竟摊上这样一个怨家。”
她先是一阵自言自语,复又直往宏烈的怀里钻,忽又觉着就算是受尽了无数的委屈,只要他还在她的身边,也算是值了。
爱之深,痛之切。
就是这般矛盾,而又这般备受煎熬。
……
当宏烈醒过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大亮了,他想起回府后就脚不沾地忙着照料倩儿,还不曾与母亲打过照面,自是起身更衣,却见倩儿依偎在他的胸前,满面泪痕,眼角还挂晶莹的泪滴。
思及昨儿个夜里,她跟他吵,跟他闹,情绪极其失控,想来在他不在的那些个日子里,她的确是受委屈了。原来母亲不是打心底里喜欢倩儿。
弄清了她如今的处境,宏烈下定了决心与母亲促膝长谈,他要为倩儿争取在这个家中应有的地位。
“儿子请安来迟,还请母亲见谅。”
“她好些了吗?”对于宏烈的姗姗来迟,诚亲王妃以她向来的大度表示理解,并主动问及倩儿,当着他的面始终保持着身为母亲应有的温良姿态。
宏烈请安那刻虽打千儿行了礼,口气到底有些生硬,见母亲不但不恼仍是温和如初,心下未免有些意外,心道会不会是倩儿太过于敏感,将婆媳之间的误会放大了。
“母亲,儿子娶倩儿虽未过明路,但她已是儿心中的妻子了,希望母亲能够礼遇她,不要将她视为侍妾之辈。”
“她不顾一切跟着你,为娘的心里也很是欣慰,但只是宏烈你真的想好了么?若你真这么想,明堂正道的摆了酒承认希氏不在话下。”
宏烈闻言大喜,才要将母亲的话接了过来,欲将欠下倩儿的都统统补全了,却听得母亲话中有话,只得缄默地望着她。
早有准备的诚亲王妃这时才向宏烈张口说道“新受封的冯美人托人传书带信,若你能够迎娶她的表侄女儿为正室,她将信守承诺,答应你当日在宫中提出的要求。”
“儿子当日已经回绝她了。”
“既是回绝,未何又再见到贞王那刻有所迟疑?”
从母亲的上房出来已是日暮时分,阴霾的天空又下起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