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依旧潜心的伺候他,呼伦纪不再反抗,任凭她上药喂饭,其余的时间一如既往的安静。几日之后,他便换了一副模样,不管做的是什么样的饭菜,他都狼吞虎咽的吃掉。不管汤药有什么怪味道,他也全部一饮而尽。
颜菖蒲费力的把沸水加入浴桶,幽幽的暗室升腾出的一片氤氲。
“水都凉了,还不快点。”呼伦纪双臂搭在桶缘,冰冷的命令着她。
颜菖蒲不愿与他多说,瞪了他一眼,又费力的提起一桶从头顶浇下,热水宛若瀑布而下,飞溅的水花冲在方才长好的伤口上,还有些撕裂的疼,呼伦纪用手揩掉眼前的水花,“不想伺候就给我滚。”
他怎会是如此的野蛮粗俗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强忍着拿起绢布为他擦着身子,呼伦纪本想着听她顶嘴,没想到却还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,他侧目只见颜菖蒲有些红润的面颊,眼眸含泪,她和他果真是两看相厌,一时间竟有些惘然若失,“赵羽成给了你什么好处,竟如此听他的话。”
哗啦的水声在四壁荡起,更显得一室寂寂,呼伦纪见她许久未语,知道又惹恼了她,便闭上眼眸向下潜了潜身子。
“王爷……是我的救命恩人,是我认定今生要相随的人。”她话语落寞,飘忽无力。
呼伦纪一怔,不觉哼笑,“你不过是个奴才,他救你如同救起路边濒死的饿犬,哪有那么多的情意。”
热水又从头顶浇下,水帘蒙盖了眼睛,这一回他却没有生气,颜菖蒲不再理会他,她纤细温热的手指触及他的皮肤,那丝浅浅的温暖便涌上了心头,呼伦纪喉咙有些哽咽,艾玛以前也是如此为他净身,细长的手指捋在发丝间便觉一阵酥麻,他回过头看了看颜菖蒲,她只是默默的移开了目光,不愿多看他一眼。
呼伦纪喜欢看颜菖蒲的眼眸,只有那双眼眸与艾玛相像,也只有那双眼眸淌着一湾让人沉静的清水。
“你年幼时便跟着赵羽成吗?”
“不,原来是舞姬。”
舞姬……
呼伦纪不觉哑然失笑,“像你这样一瘸一拐的又怎能跳舞,唬人的吧。”
他只想取笑她,看她生气的模样,这也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乐趣。可说完便有些后悔,他只见颜菖蒲抿起的双唇,不多时便用衣袖擦起了眼泪。
污秽不堪的呼伦纪换上干净的衣裳,桃木的梳子在发间游走,她为他盘起长发,铜镜前续着络腮胡的俊逸男子摸着面颊暗自无语,眼神一凌,倏地抽下发带,长发散乱在肩头,未干的发丝上还有缎带的印记,“我不是梁人,如此娘娘腔的打扮不适合我。”
颜菖蒲捡起散落在地的缎带,不免心中唾骂,果然是蛮夷,彷佛上古不开教化的野人,“若是养好了病便赶快回去吧,你的艾玛一定等急了。”
呼伦纪的心被收紧,多日不见的心痛阵阵袭来,嘭的一拳砸在镜上,细碎的镜片扎入肉里,顺着衣袖淌出鲜红的血,染红了丝白的亵衣。
“她……死了……”
颜菖蒲不由的攥紧了缎带,原来她从一开始便伤害了他,这个男人到底承载了什么样的苦难.
她掏出袖中的丝帕,拉过呼伦纪的手,小心的为他包扎着,不经意的抬眼,他皱起的眉中从未舒展,那一刻,心中竟起了怜悯与哀伤,这样的苦楚她也品尝过,那疼痛犹如抽丝般一点一点的从身上剥离,待你以为忘记了全部,可不经意的熟悉,依旧会在瞬间击垮那颗伪装已久的心……
此时暗道里忽有急促的脚步声,颜菖蒲心中有些慌乱,前去查看,却见气喘吁吁的小杜子。
“出了什么事?!”
“蒲姐姐,王爷令你不要出地牢,陌都的人来府上了,一定不要让牢里的人暴露。”小杜子传完话便离去了。
只留下心悸的颜菖蒲,呼伦纪也察觉出异乎寻常的味道,“陌都来的人么?”
她点点头,只见呼伦纪斜靠在墙上闭着眼帘,“听说陌都很美,有机会定是要去瞧瞧的。”
地牢里一片漆黑,牢外却是春光明媚。
赵羽成带着四邑城的官员站在城门的吊桥上,远远的,却见恢弘无比的仪仗,金光耀眼,彩绦飞扬。他默默的撩起衣襟半跪在浅薄的积雪上,身后的官员也都全数跪拜,只听?的声响。
清街的响锣沉闷的敲打着,每一声都撞击在赵羽成的心里。他不由的抬眸看去,冗长蜿蜒的仪仗铺陈开竟有数百米之远。攀着花纹的车舆缓缓的行进,硕大的车轮压下一串厚实的车辙。
礼乐终是停止,舆上宝珠金冠束发的男子站起,一袭杏色四爪银蟒长衫,只在腰间扎了凝白的玉带。
“臣弟参见太子,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赵羽成垂首恭敬的行礼,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千岁纳福。
太子赵羽良甩开内侍搀扶的双手,趋步向前扶起已跪了许久的赵羽成,“二弟快快请起,竟让你在此等候许久,是为兄的过错。”
“太子此话折煞了微臣。”
话音未落,赵羽良已握紧他的双手